他含笑摇头,右手搭上腹部,有意无意地遮挡伤口。“许俊是我塑造的幻象人物,形象根据你们的心中所想千变万化。我的本名叫许青庭。”
“没人关心你叫什么,与其你在暗无天日的地方受病魔的折磨,不如我给你痛快。”张零居高临下,身后的阴影恍然蠢蠢欲动。
“不劳烦你动手,我想在病死之前多唱一会歌。”
张零嫌恶地皱眉。“少来装可怜这一套。”
许青庭平静地看向南栀,笑容温和。“我的歌声好听吗?”
“昏迷的人是怎么回事?”
许青庭默然数秒,没想到她更在意外面那些人。“他们是来听我唱歌的客人。”
“你让客人睡在老鼠和蟑螂之中?”
“他们在做美梦。”
“梦是虚假的,你不该囚禁他们。”
许青庭沉下脸,左手抓紧浴缸的边缘。“他们喜欢我的歌声,留下他们有什么错?如果你不喜欢我的歌声,怎么会来到这里?你和他们一样,需要我的陪伴。”
“搞反了吧年轻人,是你需要他们陪伴,真会找借口。”布偶熊要是有手指,绝对给他国际通用问好的手势。
“不是!他们也需要我!你们不懂!”
浴缸的污水哗啦啦作响,隐约露出银闪闪的鱼尾。
张零和布偶熊同时色变,后者不断飙脏话。
“日你仙人板板!马勒戈壁臭鱼!艹艹艹又来精神攻击!玛德傻X没唧唧……”
窸窸窣窣——
南栀毛骨悚然,起鸡皮疙瘩,不敢回头。
身后响起大片虫足刮地的刺耳噪音。
她不会听错,以前蟑螂划床板和蟑螂屋的时候,发出一样的噪音吓醒她。
焯啊,要是小银鱼死了她拯救个屁。
“你们三个冷静一点!”
布偶熊暂停飙脏话,许青庭恢复平静之色宛如忧伤的文艺男神,但身后的虫子群依然窸窸窣窣。
“张零,你一周的热牛奶没了!”
身后的噪音戛然而止。
“这条臭鱼活不长,杀了他保护环境净化水源。”他难忍躁动的杀意。
许青庭优雅的笑容产生一丝裂痕。“我能让他们做美梦,也能让他们噩梦,甚至在梦中杀他们。”
“威胁我们?终于露出真面目。”
许青庭不置可否。
南栀搭上张零的肩膀。“我和他聊一会,就一会。”
“你看上这条臭鱼?”他漆黑的眼底尽是危险的暗涌。
“给我五分钟。”
“他的精神力很强大,不是善类。”
“我会小心,就五分钟,或许用不了五分钟。”
她眨眼睛,卖萌。
张零烦躁地搔头发,别过脸去。
南栀站在原地。“许先生,你能不能放走外面那些人?”
他保持礼貌的莞尔:“理由。给我失去听众的理由。”
“我能再问你一个问题吗?”
“说。”
“为什么你不展露真实的歌声,而是使用幻象?”
许青庭沉默。
“失去异能的辅助,你也就失去自信吗?”
粗壮的鱼尾蓦地拍打污水的浴缸,巨响回荡,虫群的窸窣再起。
“你懂什么!”
他捂着腹部的伤口,忍着伤口撕扯的疼痛,面容铁青。
“就算你们被我的真实歌声吸引又怎么样?你们能接受唱歌的是丑陋的怪物吗?你们敢下来吗?我最讨厌你们这些生活在阳光下的人,高高在上,惺惺作态!”
张零踩着他露出的鱼尾。“很好,你快点死别再污染环境。”
满头冷汗的许青庭抿紧嘴,忍受剧痛。
鱼尾的神经末梢极度敏感,堪比忍受夹手指的酷刑。
这时,南栀无奈地放下手机。
拍照不通过。
因为浴缸里的污水几乎挡住整条鱼尾。
草,一种植物。
头顶的布偶熊看不见拍摄界面的提示,以为她重口味,收集猎奇的怪物照片。
它对这任主人刷新认知。
服气。
“许先生,你的伤口因为下水道的细菌恶化吗?”
许青庭此时疼得不想说话,不鸟南栀。
“你放走外面——”
“不放!”
“我还没说完。”她无奈地叹气。“你放走他们,我买你回家唱歌怎么样?”
张零踩鱼尾的脚不禁更加用力,用眼神警告南栀别天真。
头顶的布偶熊则两眼一黑。
许青庭疼得忍不住“嘶”一声。“你别奢想当我是观赏鱼,困在鱼缸里给你唱歌!”
“包吃包住。”
他沉默一刻。“不是不行,还要每个月——嘶……疼……暂时包吃住,薪酬方面我想好再告诉你。”
南栀顶着张零shā • rén般的目光继续说:“好,我会找医生治好你的伤口。”
许青庭一愣,不悲不喜,沉默以对。
不一会儿,他们身后昏迷的市民直挺挺地站起来,睁开眼往外走。
“我给他们植入回家的心锚,他们会自己回家。”
南栀硬着头皮问张零:“能不能再帮我一个忙?两周热牛奶。”
臭着一张脸的张零不吭声。
“当你默认咯。”她踮起脚,在他的耳边说悄悄话。
末了,张零露出愉悦的表情。“我帮你。”
窸窸窣窣——
虚弱的人鱼离开脏兮兮的浴缸,躺着离开流浪汉的聚居地。
他的身下,是托着他爬行的蟑螂群。
他闭上眼,双手交叠于腹部上。
看起来,走得安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