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任由白苏怎么解释,这对母亲都觉得白苏肯定有法子的。
她无奈叹气,她猜人家那么说也是夸张手法,但偏偏就这个母亲当真了,还把她当做唯一的希望了。
算了算了,懒得解释了。
陷入绝境的人总是偏执的,越解释她们越以为是托词。
“我先把脉看看情况。”白苏帮崔非把脉,脉象混乱,风火上扰,还有十分明显的痹阻脉络症状,“这情况多久了?”
“半年了。”崔非妈妈抹着眼泪,哭哭啼啼的回答,“这期间我们也做了很多康复治疗,可都没什么效果,在网上看到大家夸你的本事后就立即赶过来了。”
白苏又细细检查了一下:“只有半边不利索,还有半边是有知觉的,对吧?”
崔非挣扎着抬抬左手。
“左边能动,但也不是很利索,右边基本都是麻木的,所以还是只能坐轮椅。”崔非姐姐告诉白苏,“之前找的中医针灸过,他左边反应明显,右边反应很小,医生说可以针灸试试,可是具体多久也没有个数。”
也不算是完全瘫痪。
是可以针灸试试的。
白苏仔细看了看崔非的舌头,又问了一些情况,大致可以判定是因为生活习惯不好导致痰浊瘀血,再加上酒精、情绪作用,最终导致脑淤血,脑淤血之后正气亏虚、脉络瘀阻又变成了现在痹阻脉络型的偏瘫。
“之前血压是不是挺高的?还很爱喝酒?”
“血压不太清楚,不过他们需要应酬,确实得经常喝酒。”崔非姐姐稍微冷静了一点点,“不过他心底也有分寸,能躲就尽量躲开了,也很少喝得烂醉。”
白苏轻轻叹气,“不论如何,喝酒都是不好。”
如果仔细控制一些,不至于发展成这样。
“这事儿都怪他那个女朋友,要不是因为他那个女朋友,我儿子也不会出事。”因为儿子出了事,崔非妈妈心底免不了迁怒埋怨对方。
陆问听得直蹙眉:“你儿子喝酒出事,怎么怪人家呢?”
旁边等着看病的人也忍不住出声:“我刚才听着就不舒服了,一直指责女朋友没去医院,难道你还指望一个还没结婚的女朋友来照顾一个瘫痪的病人?人家只是女朋友,没有义务哦。”
“就算结婚也得跑啊,谁愿意守着你这种出去喝酒脑淤血的累赘过日子?”
“自己儿子出事还一直怪别人,这种家庭换作我也跑。”
“肯定是劝他别去喝酒,他不听,喝出了毛病又开始怪人家。”
偏瘫的崔非挣扎着抖了抖,似想辩解,可是又什么都说不出来。
崔非妈妈气得脸发青,“可小非是被她拉去朋友聚会的,是她让喝了酒的小非独自打车回家,要不是有司机在,我儿子这条命都没了,我不怪她怪谁?”
儿子出事那天是周六,本来周末应该一起回家小聚的,但儿子说因为头一天加班熬了夜,睡眠不足有点头晕就不回家了。
她想着让儿子好好休息,就没再强求,结果儿子却被他女朋友拉去和朋友聚会了,早知道她还不如坚持将儿子叫回家。
崔非妈妈愤恨地瞪着不知全貌就横加指责的几个人:“而且我们又没让她来一直照顾小非,就普通朋友也会来看看吧,她没有来,反而直接发条消息说分手,那时候我儿子还没出ICU啊。”
“人心都是肉长的,换作你们儿女遇到这样的对象,你们难道不生气?”
如果是这个前因后果,听着是有点冷血,但仍有人没法感同身受:“......这里就你们两张嘴,谁知道真相如何?”
“你们和她是一路人才帮她说话吧?自私自利,薄情寡义的,两年感情啊,一次都不去看望说得过去吗?就算提分手等我弟情况平稳一点再说不行吗?亏得我们还对她那么好,白眼狼一个!”崔非姐姐连骂了好几句。
旁观人:“说得好听,谁知道你们私下怎么对人家。”
“就你们这个语气,很难觉得你们对她很好。”
“对,我们对她不好。我应该立即让她把我们家买的包、首饰还回来,还应该告她。”崔非姐姐当初只觉得一片真心喂了狗,现在觉得说狗都是侮辱了狗。
白苏被吵得心烦,正想出声制止,就看到崔非妈妈脸色发白,连忙帮她摸脉,肝热上冲导致高血压了,她急忙取针帮崔非妈妈扎头顶的百会穴,让她尽量平静下来,“别激动,小心高血压。”
“我也不想激动,我也不想个泼妇,可真的太恨了,我好好的儿子就变成这样了。”崔非妈妈就总会想自己坚持把儿子叫回家吃饭该多好,要是儿子女朋友多注意一点儿子的不对劲,又或者两人就在家好好休息......
越想越没办法释怀,越想越恨。
白苏看崔非妈妈有些癫狂了,似有癔症的倾向,她直接为她针灸了内关、风池等穴位帮她控制情绪。
针灸后她轻轻拍拍崔非妈妈的手背,轻声安抚着:“你冷静一点,我和你说说你儿子的情况。”
崔非妈妈在她轻柔的声音下,神奇般的缓缓冷静了一些,她擦擦眼眶:“你说。”
“崔非的情况是挺严重的,但也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严重,他四肢是有知觉的,坚持针灸应当会有一些效果。”白苏已经了解清楚崔非的情况,“你们之前应该没有坚持针灸吧?”
崔非妈妈摇头,“我们之前几个月都在医院做康复治疗,但效果不是很明显,之后才开始找中医做针灸治疗。”
“期间换了四个医生,前个分别针灸了半个月都没明显效果,后面一个老大夫针灸后倒是有一点效果,但老大夫上个月摔跤住院去了。”
之后也在寻找靠谱中医,最终在网上看到大家说白苏,因此专程过来找她,“白医生求求你了,只要能治好他,无论付出什么代价我都愿意。”
“只是看病,不必这么言重。”白苏顿了顿,将丑话说在前头:“你们去看过很多医生,想必也知道这种状况恢复有多难,我只能尽力一试,不能保证治好,希望你们别太高期待。”
她曾经看师父治过偏瘫病人,只要不是神经完全断裂都是有机会治好的,不过白苏还是给自己留了一点余地。
崔非妈妈和姐姐其实知道这些的,只是心底不愿意妥协接受:“可网上说你连叉神经痛、腰椎盘突出都能治好的。”
“是能治好,可偏瘫比这几种病难多了。”白苏再次澄清着,“我是医生,不是神仙,我不能保证能治好,只能说尽力帮你儿子通经活络,至于结果就交给老天爷吧。”
因为身上扎着针,癔症不算严重的崔非妈妈沉思片刻后点点头,“好,我们听你的。”
白苏见她同意了又继续说道:“我会给他针灸和开药,每天必须过来,至少先针灸两个疗程先看看情况,若是天打鱼两头晒网,那就不必过来。”
崔非妈妈连忙点头,为了儿子,别说天天来,就是一天来五次都行。
“你推着他进小隔间。”白苏让何信将人推进去,然后取了针跟着走进去,先针灸百会穴、通天穴等,治疗脑淤血造成的头部损伤和淤血。①
然后再针灸右边合谷、内外关、曲池、肩髃等穴位,主要让他上中下焦循环运转起来。①
另外再拯救右边腿部的风市穴、阳陵泉、阴陵泉、阴交等位置,同时一针刺两穴,运气刺激到右腿上的条经络。①
在白苏刺下去后,崔非觉得腿上似有什么在钻,一股麻意瞬间涌上头顶,让他身体不受控的颤了颤。
白苏抬头问崔非,“很疼?”
崔非想张嘴回答,可是嘴巴又不太受控了。
“忍着点。”白苏又继续针灸了天突泉、廉泉穴等位置,缓解口齿不清的情况,另外还扎了其他相关穴位,轻轻捻转将经气顺着经脉送入身体的各个部位。
等全部针灸完,白苏脸上溢出一层薄汗,她起身甩甩手走到门口去透透气。
崔非妈妈看着儿子满身上下都是银针,寒光闪闪,尤为瘆人:“小非,你怎么样?难不难受?”
崔非咬着牙,摇摇头。
崔非妈妈看到儿子满头的汗水,怎么可能不难受呢?她急急忙忙跑向外面去找白苏,“他怎么那么难受,要不还是取掉吧?”
白苏打断她:“他难受你应该高兴,至少证明他还有重新站起来的可能。”
何信在旁边附和,“如果一点知觉都没有就可怕了。”
“原来是这样。”崔非妈妈被说服了,“之前针灸他都没太大反应,刚才看他反应大,我还担心是有什么问题。”
“放宽心,没问题的。”白苏坐下给崔非开方子,因为他正气亏虚、气虚血滞、脉络瘀阻,所以还是以活血通络为主,因此白苏开了补阳还五汤,考虑到他的情况,用量都很重。
若是换其他保守的老大夫,肯定觉得她用药吓人,但白苏知道,想治病就得用重药,若是太过保守,药效慢不说,还影响了风评。
白苏直接开了付药,让崔非喝完后再来换药方。
崔非姐姐拿了药方去付钱,白苏继续帮后面的人诊脉,是几个年轻小孩儿,因为刚才和崔非妈妈姐姐起了争执此刻脸上都挂着尴尬,说话语气都弱了几分。
白苏神色如常的问他们想看什么?
为首的女孩有点难为情,“我最近胃不太好,就是腹胀明显,还老爱打嗝,有时候还想吐。”
女孩说话的间隙,又打了个嗝,“嗝~”
“频率还挺快的。”白苏帮女孩把脉,脾胃气滞,上行下行都不畅,“放屁吗?”
女孩重重点头,“会。”
“我十几秒打嗝一次,几分钟十几分钟就要放屁一次。”
“我有个同学就是胃病特别严重,天天打嗝难受,我怕我变成像她那个样子。”
白苏看女孩儿才十七八岁,但胃升降失和严重,冲逆而出才反复呃逆不止,“之前是吃了什么才这样的?”
“就有一天吃了不太干净的饭菜,回家就猛拉肚子,刚停止拉肚子没几天有人请客,吃了一顿特别辣的菜,随后就一直这样了。”女孩儿揉了揉腹部,“医生说是慢性胃炎。”
“嗯,是这样的。”白苏直接给女孩开药方,脾胃虚弱,津液不足,气滞不通,所以直接开厚朴生姜半夏甘草人参汤,补中散滞,和胃降逆。
“喝两副就好。”白苏叮嘱她接下来以清淡饮食为主,“要按时吃饭,少吃外卖零食,不然会和你同学一样变成严重胃病。”
女孩连忙点头应好:“我会改的。”
白苏点点头,又继续给其他人看诊。
“我患有慢性荨麻疹,吃了很多药不见效。”
“我是帮我妈妈买止疼贴,她患有腰椎盘突出。”
“我老失眠,想调理一下睡眠。”
这些都是白苏平日常看的病症,一把脉就知道该给她们开什么药,因此很快就将等在门口的病人全部看完。
没有病人再进来,白苏终于能喘口气了,斜斜的靠在椅子上,神态疲倦地望着窗外的街道。
何信将东西收一收,“小师姐你累坏了吧?我帮你推拿一下肩颈?”
白苏没拒绝,“正好考一下你推拿的手艺。”
“诶。”何信先擦擦手,擦干净后才轻轻触碰白苏的风池穴,“小师姐,这个力度可以吗?”
白苏没感觉到按压穴位带来的酸胀感,“重一点。”
“哦。”何信加大了一点力度,“这样呢?”
“这样还不错。”白苏顿了顿,“帮成人推拿时手指按压时可以稍微重一点,若是小孩就刚才的力度就合适。”
何信默默记下。
陆问也拿着小本本走了过来,“是什么样的力度,我能试试吗?”
他昨天拿了经络穴位图回家,将重要的急救穴位都记下了,但还不会按,也不知道力度对不对。
“何信你按照这个力度给他试试。”白苏让何信给陆问按一按,“有感觉到酸胀感就差不多。”
因为何信担心陆问抢他活儿,心底始终有点排斥陆问,但还是按照小师姐的交代给陆问按了按。
陆问很快就感觉到了酸胀感,“我好像感觉到了。”
白苏颔首:“感觉到就对了,你可以自己按一按,多按风池穴改善血液循环、纾解肌肉紧张,缓解头痛脖子酸痛。”②
陆问也试着按了按,找到感觉后去按急救穴位的位置,“也是要有酸胀感才行?”
白苏颔首,“用手按力度挺大的,很容易按出淤青,针灸便轻松许多。”
陆问又巴巴地问道:“针灸是什么样的感觉?也是酸胀吗?”
“差不多吧,酸酸胀胀的,还有麻麻热热的。”说到这儿,何信忍不住提白苏:“小师姐针灸厉害,小师姐针灸时我就能感受到气的涌动。”
陆问听着更好奇了:“我能感受一下吗?”
何信立即反对:“不行,小师姐已经很累了,你再让她针灸想累死她啊?我怀疑你赖着不走就是想害我小师姐。”
“我没有。”陆问伸手发誓:“我就是好奇。”
白苏挑眉,“急救穴位你都记下了吗?”
“记下了。”陆问知道的急救穴位就那十来个,昨晚都背熟了,“内关穴位于腕掌侧远端横纹上2寸,就是......”
他低头在手腕处找两寸的位置。
“......”白苏轻咳一声,伸出食指中指无名指根手指,无名指靠在手掌横纹位置放下,“两寸在食指这一侧,内关在两条筋的中间。”
经她一提醒,陆问准确且快速的找到了内关穴的位置,找到后又去找了找其他急救穴位。
大致都是对的,不对的经白苏指点也找到了位置,“看在你都找到的份上,我给你展示一下针灸和按的区别。”
急救穴不能随便扎,所以白苏按的他的足里,按过后又针灸插进去,“感觉到差别了吗?”
陆问很明显感受到了区别,按压相当于用里碾压穴位,酸胀还有些疼,针灸很轻,就像有什么东西钻进身体里,酥酥麻麻的,隐约还有一股暖流划过,“任谁针灸都会有一股气划过吗?”
“当然不是了。”何信说这话时,语气里透着自豪:“这可不是只学了皮毛的中医会的。”
陆问之前只觉得白苏医术精湛,现在一对比觉得的不止精湛,是天差地别,“你怎么办到的?”
“秘密。”白苏看时间差不多了,准备关门休息:“你回去后买一个针灸硅胶小人,回头试试急救穴位的深浅。”
陆问忙应着好,立即跑回家下单购买了。
等他走后,何信很不解地问白苏:“小师姐,你打算让他长待医馆帮忙吗?”
“没有。”白苏拿起杯子往后院走去,“怎么会这么问?”
“因为你都要教他针灸了。”何信耷拉着脑袋,有些气馁,小师姐肯定也更喜欢聪明的陆问,做事利索,学东西又快,不像他,学医这么久还在背脉经。
“只是急救穴位。”白苏回头看向垂头丧气的何信,“你还记得当时心跳骤停的老太太吧。”
何信当然记得。
白苏语气很轻:“有时候多一个法子,像她那样的病人就多一份希望,这就是我为什么教他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