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长峥去洗澡了,只剩下沈美云,司务长,以及周参谋了,所以氛围有些安静了下去。
沈美云的承认,有季长峥在,现场的氛围会好很多。
但是,司务长斟酌再三,还是开口了,“沈同志,就只剩下我们,我也就和你打开天窗说亮话了。”
“你若是和长峥结婚后,将来是大概率要随军的,所以公社这边你势必要做一个取舍,按照长远来看,你去部队报道,我们部队这边给你重新建立一个养猪的试验基地,那才是最好的。”
这话虽然不中听,但是实话。
沈美云一旦结婚,小两口长期分居,那显然是不现实的。
毕竟会影响夫妻感情。
这是沈美云首要面对的问题,事业和婚姻要做一个取舍,更何况,也不是让她放弃事业。
而是换个地方,既能兼顾婚姻,也能兼顾事业的地方。
这不是两全其美吗?
沈美云知道这是两全其美的法子,但是她已经答应了李科长。
她便说了,“我知道去部队对我好,对长峥也好,但是司务长我也和您直说了,我答应了李科长要养猪试验基地给弄起来,更答应对方,年底要还对方一十头猪来。”
“我当然可以拍拍屁股跟您走了,但是李科长那边我怎么办?而且,胜利公社这边的养猪基地怎么办?”
她如果是当初才下乡的沈美云,无依无靠,她自然是毫不犹豫地跟对方离开,但是现在不一样啊。
她现在身后有人,身前也有人,这么一个情况下,她如果在拍拍屁股就离开了。
那实在是太不负责了。
不说,她前两天才从知青点喊过来的乔丽华,就说那胜利公社下面,那么多人还等着她,等着她把种猪培育出来。
好领回去养殖,到了年底多分点肉的社员们。
他们每一个人,都用着期盼信任的眼神看着她,沈美云怎么能,怎么忍心去辜负他们啊。
司务长不再说话。
沈美云叹气,“我不是一个人了,我身后有很多人,他们都看着我,指望着我,司务长您也是一个领导,您身底下的炊事班也是靠着您,部队成千上万的战士们吃饭,还是靠着您,我就说这么一个情况下,您能随便撂挑子吗?”
换位思考,对方都不能,那么她又怎么能呢?
这话说的,司务长沉默了下去,他在屋内走来走去,开始焦虑了起来。
沈美云这个养猪人才,他是势必要带回去部队的,不然这就白跑了一趟。
但是问题是怎么带?
哪怕是祭出杀手锏,把季长峥拿出来都不顶用了。
对方重承诺,就这一点,司务长都没办法。
他思来想去,大家谈不拢的原因,归根究底是因为沈美云答应了李科长,要把养猪试验基地建立起来。
对啊。
问题就在这里。
司务长不知道想到什么,他突然走到沈美云面前,“沈同志,如果这样呢?”
他语速极快,“把部队的养猪试验基地和胜利公社的养猪试验基地,合一为一呢,你来主导,部队帮公社来养猪,我们出人出力出材料,到了年底,照样也给李科长分到一十头猪,但是这个前提是,你跟我们走。”
胜利公社才几个人?
建立起来养猪基地,又能有多少?大家都是挣工分的,各个忙得不像话,势必在这方面投入的也不多。
这也确实如同司务长说的那样,连带着沈美云也才三个人。
她一个,乔丽华一个,王干事算半个,对方还有本职工作,严格来说,只有两个人。
眼见着沈美云这一次没有反驳。
司务长知道有戏,他再接再厉,“我们部队不一样,若是建立了养猪试验基地,每天猪圈你也不用打扫了,这有我们部队的战士来,那么多人来,一人轮值一个,这一年都排不完,至于猪草你就更不用说了,我们战士们每天都有上山拉练。
“拉练的时候,顺带一人扯一把草回来,这都是够猪吃的,而且我们部队还有军医,如果那种猪真遇到生病的时候,我们军医还能给种猪治病,这些,都是胜利公社所没有的。”
“沈同志,你好好考虑一下,同样是养猪基地,但是我们部队能给你的显然更多!”
这是在画大饼了,当然也不全是画大饼,对方说的也事实。
沈美云陷入考虑,确实心动了,养猪的衣食住行,对方基本都给解决了,甚至还包括猪看病。
这就离谱了啊。
这是胜利公社在做十年都达不到的环境。
沈美云思索了下,“我,但是——”
“没有但是,如果你担心李科长和公社这边解决不了,没问题,这个交给我。”
“我来解决,李科长我来谈,有人帮他养猪,还给他出数据学技术,到了年底还给他分猪,这种好事打这灯笼都找不着,他势必不会拒绝的。”
“至于公社这边,我听说你好像找了帮手?这也不影响啊,你那帮手才来,懂得不多没关系,你去部队建立养猪试验基地的时候,把对方带上。
“把你那帮手给教会了,放她回来,在公社继续养猪,你看完全不耽误。”
不得不说,司务长这一张嘴是真厉害,脑子也灵活。
他甚至连沈美云最后的顾虑都解决。
她不说话,还在思量。
“成了,你不说话,我就当你是默认了,这样——”司务长抬手起来看了看时间,现在也才下午,还没天黑。
他直接道,“我去一趟公社,再去一趟市里面找李科长。”
这——
沈美云思索了下,“我跟你一起吧。”
这——
周参谋急了,“不是,你这个正主走了,我的差事怎么办?”
他可是来为季长峥和沈美云说媒的。
结果咧。
沈美云父母去忙活了不在现场,季长峥去洗澡了不在现场,现在连带着沈美云也要离开了。
这还是离开家,去公社,去市里面。
这他还来个什么劲啊。
感情他来替季长峥来提亲,就他这个提亲的人在啊。
他提个寂寞啊。
旁边司务长一听这,翻了个白眼,“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有人下午上门提亲的吗?不吉利不吉利,我要是你也是明天上午,挑个黄道吉日来提亲。”
“是不是啊,沈同志?”
这话,让沈美云怎么接,大佬们说话,她还是不接嘴的好。
她想了下,果断转移了话题,“司务长,如果你去找刘主任谈的话,我是觉得我随你一起去好点,这样对对方也尊重一些。”
免得对方还觉得她攀高枝了,要把公社一脚蹬了。
其实真没有。
只是,如今司务长算是给她,提了一个两全其美的法子。
司务长转念一想,也是这个道理,他便点头,“这样,走吧,趁着你们公社主任还没下班,现在就过去一趟。”
他还打算跑一下市里面呢。
他就请假三天,反正天塌下来了,他都要把沈美云给挖过去。
挖不过去,没关系,绑架了季长峥也要把她给绑过去。
不对,应该说是去绑架绵绵才是,这叫挟天子以令诸侯。
反正有了绵绵那小姑娘的倒手,不怕沈美云不就范,说起来,也是季长峥没用了一些。
在沈同志心里,真是没丁点的地位。
这要是季长峥知道,司务长是这样想的,怕是要和他打起来,有这么比较的吗?
绵绵认识沈美云多少年?
他才认识美云多少天?
不能比的好吗?
虽然,认清楚事实有些伤人心,但是季长峥还是不得不承认现实
让季长峥想不到的是,等他洗完澡出来了,香喷喷的,正打算让美云看下他帅小伙子的样子时。
结果——
美云呢?
季长峥屋里屋外地找,“美云呢??”
他的美云呢?
这就奇怪了。
周参谋端起搪瓷缸,喝了一口水,一看就是白糖放得特别多,齁甜齁甜的。
他慢吞吞道,“你家美云随着司务长跑了。”
季长峥,“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司务长领着你家美云去了公社。”
季长峥,“……”
季长峥,“……”
“我们不是来说话的吗?”
他自我反问道,“怎么美云跑了,不喊我?”
他一个人说什么亲?
季长峥简直是陷入了自我怀疑。
周参谋抬头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道,“你媳妇跑了,你不该问自己吗?你问我做什么?”
他一个说亲的人,还尴尬呢。
“说到底,当时你找说亲的人,你就应该找你大舅子,他给你保媒,又给你说亲,刚好是一家子,多好?”
季长峥一听这话,“不行。”
“怎么不行了?”
“他个老光棍,给我和美云说亲,我觉得不吉利。”
周参谋,“……”
讲究还挺多。
“那我就吉利了?”
季长峥胡乱地用毛巾擦了头发,美云不在,他打扮那么好看给谁看?
闻言,他嗯了一声,“你吉利多了,你和嫂子感情好,而且还生了俩孩子,我眼瞅着你们家老三应该是个闺女。”
“说起来也是儿女双全,是个全乎人。”
周参谋,“……”
我谢谢你哈。
旁边的陈秋荷提了一个铁皮暖水壶上来,听到这,也陷入沉默,“看不出来,长峥你还挺迷信的了。”
季长峥说的那些,都是老规矩了,如今破四旧,好多人都不信这些了。
季长峥想了下说道,“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多少信一点,没错的。”
以前他也不信这个,后来他遇到了自己喜欢的人,有了软肋,他就在想,不管什么事情,顺利一些在顺利一些。
他期待着,祈祷着,他和美云的后半辈子平安顺遂,婚姻和睦,儿女双全。
这些,都是他以前所不在乎的东西,如今却格外的迷信起来。
说起来,也不过才几个月的转变。
听到这个解释,陈秋荷的心也跟着柔软了下来,“嗯,长峥是个好孩子。”
季长峥笑了笑,“妈——”
这一喊,旁边的周参谋一口茶喷出来,“你喊啥?”
季长峥看神经病一样看他,“妈啊?怎么了?”
周参谋瞪大眼睛,站起来一边清理衣服,一边疑惑,“不是,你这连门都没过,改口茶改口费都没给,你怎么就喊妈了?”
哪有这样的啊。
按照季长峥和沈美云,现在这个时间段,应该是喊阿姨的。
等两人真正结婚了去,办了酒,在办酒的当天敬一杯茶,喊一声妈,那个时候拿了改口的红包,才是真正的喊妈的。
季长峥,“早喊晚喊不都是喊吗?是不是啊,妈?”
这嘴甜的,哄的陈秋荷真的是眉开眼笑的。
“是啊,长峥嘴甜,他愿意喊就喊了,我这平白无故多了个儿子,我高兴还来不及。”
季长峥朝着周参谋眨眨眼,带着几分女婿之间才懂的得意。
在炫耀完后。
季长峥这才入了主题,“妈是这样的,我这次过来最主要的一件事,就是想和您和爸商讨下,我和美云的婚事,您看下,我和她就按照传统流程来走,怎么样?”
因为太过喜欢对方,以至于季长峥特别的珍惜。
什么直接领完证,就去随军说实话,季长峥也不是不行,但是他舍不得啊。
他是好条件出生的孩子,他爸妈年轻的时候结婚,那个时候民国时期,据说他爸给他妈来了一场极为浓重的婚礼。
以至于这么多年来,不管他爸妈怎么吵架,其实他妈都不提离婚。
无他。
用tā • mā • de话,我和老头子离了,换个男人也给不了我这么好的婚礼。
算了。
瞎过吧。
以至于季长峥从懂事起,就记得这句话,结婚的话必须要浓重。
浓重到让女同志一辈子难忘的地步。
这样,两个人吵架的时候,想起来当初结婚的好,也能在忍下去,继续把日子过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