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直接在玉桥胡同外面的合作社,买了两瓶黄桃罐头,一罐麦ru精,还有一斤白糖。
看着这东西,沈美云想了下,“今晚上吧,趁着大家都睡了,把这些东西,也给吴奶奶送一份。”
之前的时候想送,但是犹豫了不是抠门,而是因为大杂院的都是邻居。
人多眼杂,给吴奶奶送不给别人送,人家心里多少会膈应。
连带着吴奶奶也会跟着排挤起来。
所以,她这才只带了喜糖上门。
季长峥听了,挑眉,“那我晚上来送。”
沈美云嗯了一声,叮嘱道,“最好不要让周围的邻居看到了。”
要是给大家都送,送不起是一个,第二也太过张扬了,别人舍不得买的东西,他们却能大把往外送,到时候说起来又是被人盯着。
那才不好。
季长峥自然也懂这里面的道理,买完了东西,两人牵着绵绵在旁边等公汽。
从玉桥胡同到农大,要坐四路公汽在转一路。沈美云之前坐过两年,也算是轻车熟路。
一个小时后,两人抵达到了农大门口。
看着往日热闹的农大,如今冷清下去,连带着校门口的学生,也跟着少了一大半。
沈美云叹口气,“当年我妈送我来学校的时候,这个门口全部都是学生。”
这才几年的光景,一下子就像是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年轻人,变成了垂垂老矣的老人一样。
季长峥,“如今都是工农兵推荐来读大学的,招收的名额也比以前少了好多。”
更别说了,里面的大学老师更是少了一大半。
沈美云嗯了一声,牵着绵绵的手朝着里面走,绵绵好奇地看着,“妈妈,这就是你读大学的地方啊?”
沈美云嗯了一声。
“那时候是不是还没有我?”
沈美云点头,“是呀,那时候妈妈也是个小孩子呢。”
“那好可惜,不然绵绵就可以陪着妈妈一起上学了。”
沈美云笑了笑,“没关系啊,以后绵绵来读大学的时候,妈妈送你过来也是一样的。”
绵绵想想也是,她抓着季长峥的手提要求,“要爸爸也来送。”
绵绵要好多的爱。
季长峥,“自然是可以的。”
一家三口说这话,到了大学里面,路上偶尔能遇到几个学生,但是那些学生有些年纪比他们还大。
说到底工农兵推荐的大学生,是不限制年龄的,这也就导致了里面的学生,年纪也是参差不齐的。
沈美云想了下,“我都有些分不清哪些是学生,哪些是老师了。”
季长峥挑眉,细心地教她,“你看那些老师们的眼里没光,但是学生们眼里是有光的。”
沈美云接下来观察了十多个人,好像还真是啊。
“你是沈美云,沈同学吧?”
正朝着里面走着,突然被人拦着了。
沈美云点了点头,“是我,您是——”
“您是徐老师吧?”
“嗳是我,真是好多年没见了。”
徐老师扶着黑框眼镜,忍不住感慨道,“你怎么来学校了??”
他穿着还算是体面,想来如今还是继续在学校当老师的。
沈美云,“我来看看郑老师。”
这话一说,徐老师叹口气,“你去看看也好,当年郑老师可是把你当成得意门生来看待的。”
他们这些当老师的如今落难。
肯上门的学生更是凤毛麟角。
沈美云,“郑老师如今怎么样?”
徐老师摇头,“你去看了就知道了。”
他抬起手腕看了下时间,急匆匆道,“不说了,我要去给学生上课了,去晚了怕是又要起乱子。”
什么学生啊,比起沈美云他们之前来,不知道那学习基础和底子差了多少去。
沈美云嗯了一声,目送着徐老师匆忙的脚步。
她微微叹口气,她对郑老师的情况,突然有些不乐观起来。
农大的校园是很大的,从大门口到职工宿舍楼,足足走了半个,多小时这才到了里面。
以前职工宿舍楼是欢声笑语的,如今却是静悄悄的。
沈美云按照记忆正朝着那筒子楼,一楼一楼的数着的时候,数到三号楼,确认了位置,便走着楼梯上去。
还没走呢。
“你们找谁?”
身后一位老人头上包着毛巾,肩膀上扛着一个大扫帚,手里提着一个大大的垃圾桶。
沈美云听到动静,下意识地回头看过去,“郑老师?”
她总觉得对方的声音很是熟悉。
果然,看到那个熟悉却沧桑疲惫的面容,还是一下子认出来了。
郑德华也愣了下,“你是——”
“你是沈美云吧?”
语气都跟着激动了起来。
沈美云点了点头,“是我啊,郑老师。”
“您这是?”
她皱眉,“您之前可是我们专业的王牌老师,您怎么做这些活?”
扫帚上还沾着五谷轮回之物。
一看就知道是做什么的了。
郑德华摇头,“能有现在这活做都不错了。”
他在前面带路,“起码现在我们还能住在教职工楼,和我一批的那些老伙伴们,都不在北京咯。”
算起来他还算是幸运的。
沈美云微微叹口气,跟着一起上了楼道。
老旧的筒子楼,楼梯间摆满了杂物,跳过这些后,一口气爬到二楼这才到了地方。
郑德华拿出钥匙开了锁,“跟我进来吧,你师娘之前还一直在提前你,说你长得漂亮,还不知道会怎么着。”
如今,他瞧着对方既然领着一个男同志和孩子过来,想必就是她的爱人和孩子了。
沈美云沉默了下,“师娘现在还好吗?”
提起师娘,屋内就传来一阵咳嗽声。
郑德华想了下,“还算行。”
进了屋,狭窄的一室一厅,被做成了一个隔断,客厅里面摆着一张床,屋内的秦明霞听到动静,支着孙子小浩出去看看。
小浩点了点头,胆怯的从屋内走了出来。
在看到有陌生人后,下意识地躲到了郑德华的身后,“爷爷。”
声音都是怯怯的。
但是到底是好奇的,一双大眼睛又明又亮,趴在郑德华的腿后,好奇的去看沈美云他们。
在看到绵绵的时候,他大眼睛立马亮了下。
“好了,小浩不要害怕,这位是你沈姐姐,这是哥哥,还有你沈阿姨的女儿。”
沈美云跟着解释道,“我女儿叫绵绵,今年五岁,小浩你多大了?”
“七岁了。”
听到这,沈美云下意识的蹙眉,要知道小浩比绵绵大两岁,但是瞧着那个头还没到绵绵的鼻子,明显是矮一大截的。
而且——
人也瘦巴巴的一团,看着怪可怜的。
沈美云下意识地去看郑德华,郑德华似乎知道她要说些什么。
“你师兄没了,嫂子没顶住,也跟着走了,如今就只剩下这孩子跟着我们老两口了。”
老伴遭不住那个打击,身体也一下子垮下去了,天天顿顿要吃药。
全家就只剩下郑德华,这一个顶梁柱了,在学校扫厕所外加扫马路,一个月十八块钱。
只能说饿不死,更别说还要养一个吃药的病人和孩子了。
沈美云,“老师,你过这么难,你怎么没想着去找下我们?”
不止是她,老师当年教了那么多学生。
郑德华摇摇头,苦笑了下,“不是没找,但是寄出去的信,都跟着石沉大海了。”
他那信上写的是跟学生借钱,可是这年月家家户户日子都过的差。
人家怎么会愿意借钱给他啊。
后来实在是没办法,他舔着一张脸去了一趟玉桥胡同,想要找下沈美云的。
结果从大杂院的邻居口中知道,他们一家人也落难下乡去了。
打那后,郑德华就在也没给学生写过信了。
因为谁都过的不容易,他们家虽然难,但是起码还在北京,还住在往日的房子里面。
算是不幸中的万幸。
沈美云听完这,叹了口气,“那几个月前,我给您寄的信,您收到了吗?”
提起这个,郑德华就激动了起来,“收到了收到了!”
他上前拉着沈美云的手,“你那信来的刚刚好,你师娘当时生了大病没钱去医院看病,刚好你的信和钱来了。”
“算是救了你师娘一命,也救了小浩一命。”
“来小浩,给你沈姐姐磕个头!”
小浩闻言怯生生的从郑德华身后走了出来,一双眼睛几乎快黏在了沈美云提着的东西上,眼里带着藏不住的渴望。
但是却又克制下去了。
跪在沈美云面前就要磕头。
却被沈美云拦着了,“别,老师,你这是让孩子折煞我!”她扶着了小浩,把东西都给了他。
小浩没接,转头去看郑德华。
郑德华沉默了片刻,说,“收着吧。”
他看了那都是好东西,不管是麦ru精,还是白糖,都是能补身体用的。
小浩眼睛亮晶晶的,终于露出了笑容,“谢谢沈姐姐!”
沈美云摸了摸他脸,转头问向郑老师,“我在前进大队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您打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