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蔓和陆平洲没料错,开会那晚报名参加学习小组的军嫂有七八十人,可到周一晚上正式复习时,来的人不足五十。
没来的那二三十人,要么过了头脑发热的阶段,要么有其他原因,都处于已经放弃高考,或者犹豫是否要参加高考的阶段。
她们自己那么快放弃,程蔓自然不会苦口婆心地去劝,第一天点完名后,先询问各人的基础,并帮助他们制定出相应的学习计划。
参加学习小组的这五十人,上过高中的并不多,两只手就能数的过来。
而上过高中的三分之二都在军区小学当老师,虽然教的是小学生,但基础相对扎实。此外这些人还有个共同点,都是在大运动前上的初中,甚至是高中。
没进军区小学的年纪则相对小一些,基本都是大运动开始后上的初中高中,情况跟程亮差不多,学历听起来都不低,但基础很薄弱。
因为她们做的都是文职工作,所以语文政治都过得去,其他科目则可以用一塌糊涂来形容。剩下的军嫂学历都是初中及以下,这个以下包括初中任意阶段辍学,以及小学学历。
别觉得上过初中辍学的,基础肯定比小学毕业强,虽然理论上是这样,但实际上她们的文化水平可能半斤八两。
虽然程蔓觉得她们参加高考大概率会陪跑,但她没有给人泼凉水,而是分批制定了学习计划。
基础好的自由复习,有问题可以相互讨论;基础中不溜的,复习擅长科目的同时,还要针对薄弱科目重点复习,能抢一分是一分。
至于那些基础非常差的,什么都不用说了,抱着书死记硬背吧。这天晚上的复习时间,程蔓基本没有看书,一直在帮人制定学习计划。
但好心不一定能换来好报,有个军嫂是初中毕业,经过交谈被程蔓划到了中不溜那一拨。
结果后面复习过程中,程蔓发现她初中可能是混过去的,基础非常薄弱,建议她跟那些基础差的军嫂一样抱着书死记硬背。
虽然程蔓觉得自己是为她好,也已经足够委婉,但对方仍觉得被冒犯,恼羞成怒问:“你以为你自己是谁?不过是因为在妇联上班,才被吴主任安排当了个小组长,就真拿鸡毛当令箭,觉得可以安排我们了?"
会议室里其他人都在认真复习,几乎只能听得见书页翻动的声音,当她并没有刻
意压低的声音响起,其他人分纷纷抬头看了过来。
程蔓脸色冷下去,直视对方问道:“你对我有意见?”
对方面露犹豫,但等察觉到其他人的目光,又鼓起勇气说:“你不觉得自己指手画脚管太多了吗?"
程蔓没理她,只转头看向其他人:"你们呢?也这么想吗?"
"没有!”彭欣毫不犹豫,并在其他人视线聚拢到她身上后说道,"在过去几天的复习中,你给了我很大帮助,我很感激。"
彭欣之后,陆续有人开口,说她很好,尽心尽责,但也有人沉默,避开了她的目光。
程蔓从大家脸上——扫过,最后落到面前神色忐忑的军嫂身上,说道:“我没有当过老师,也没有那么好为人师,现在花时间帮你们梳理,告诉你们怎么复习,是因为我答应过吴主任,会站好最后一班岗。但我也知道,大家都是成年人,各自有各自的想法,所以在我提出建议的时候会觉得我管太多,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几天时间足够大家了解程蔓的能耐,也知道吴舜玉安排她当这个组长,不仅因为她是妇联干事,能镇住人,更因为她基础好,能教人。
因此听到她这么说,彭欣等人瞬间慌了,连忙喊道:“程干事,您别听她瞎说,我们都特别服气您,也愿意听您的建议。"
还有人让那名军嫂给程蔓道歉,生怕她撂挑子不干。
但没等那人开口,程蔓就抬手说道:“大家愿意听,我也会尽我所能帮助大家进步,但我不是圣人,不可能别人给我冷屁股,我还用热脸却贴。"
程蔓将笔记本翻到最后一页,写了几个字说道:“现在,愿意听我指手画脚的,来我这里登记,心有疑虑的以后可以自行复习。"
彭欣等人闻言,连忙跑到程蔓身边挨个登记。
大多数军嫂都围到了程蔓面前进行登记,但也有几个人坐着没动,都是刚才就没吭声的。
程蔓直接没管她们,登记完就合上笔记本道:“截止到现在已经登记了的军嫂,有不懂的问题可以找我。"
听到这话,军嫂们反应居然不同,已经登记好的欢呼雀跃,没登记的面露着急,有人问出声:"我们有问题不能问你吗
?"
程蔓面色和煦,态度却很坚决:"你们可以问其他人。"
有人面露不满:"但吴主任让你当组长,不就是想让你帮助我们吗?"
程蔓气笑了,直视对方说道:“开会那天,吴主任说的是你们有问题可以问我,我会尽量帮忙,请注意,是尽量,不是必须!你扪心自问,这几天我没有帮你们吗?为了大家,我自己一个题没做,一篇文章没看,可我得到了什么?说我指手画脚,拿着鸡毛当令箭。"
"我没……"
“是,你没那么说,但其他人表态的时候,你选择了默认,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心里什么想法,我们大家都很清楚,不就既想要我义务劳动,帮你解决难题,却又嫌我烦,不想我管太多吗?”程蔓冷笑着问,“可凭什么呢?我愿意帮助大家,为大家解决问题,是因为我人美心善。”
听到程蔓这么自夸,支持她的人都有点卡壳,但大家很快转换过来,笑着附和:"没错,程干事人美心善。"
程蔓坦荡接受了大家的赞美,继续说道:“但我告诉你,这不是我的义务,我帮助大家的时候,就算没指望过你们感激我一辈子,却也不想帮助了人,最后连句好话都讨不到。还有,这里不是学校,我也不是你们的老师,我不会苦口婆心劝你们听我的,你们爱听我就说,不爱听咱们就一拍两
散,别给我扯那些有的没的。"
程蔓话音落下,其他人纷纷接腔:“程干事你放心,你愿意教我们,我们心里感激不尽,肯定不会像某些人一样当白眼狼。"
"没错,我们肯定好好听话,你说啥我们都爱听。"
晚上睡觉前,程蔓跟陆平洲说起学习小组发生的事。
说这些不是为了抱怨,只是她不确定对方会不会记恨她,又会不会影响她们各自的丈夫,在工作上给陆平洲使绊子。
陆平洲听后说:“他们还好意思给我使绊子?我媳妇人美心善教他们老婆复习,他们不领情就算了,怎么好意思来针对我?"
"人心难测,今晚之前,我也没想到有人会觉得我是拿着鸡毛当令箭。"
虽然在军嫂们面前程蔓表
现得很强势,但今晚发生的事,确实像一盆冷水泼醒了她,让她变得有点丧气。
她做这些事真没什么私心。
以她的成绩,只要不出意外,考上大学是板上钉钉的事。大学毕业后她想自己创业,根本不会回妇联上班,所以不管帮助多少军嫂考上大学,对她上学、创业都不会有什么帮助。
甚至像她这样在高考复习的紧要关头,花时间帮助其他人,还可能会耽误自己复习,影响高考发挥。
明知没有好处只有坏处还要去做,她能图什么呢?她还不是想做好工作,以后上学领着妇联发的工资也不觉得亏心吗?
可话说回来,她是在职参加考试,不管心不心虚,这工资都是该她领的,跟她现在工作做得好不好,没有必然关系。
她这么做,最根本的原因可能还是圣母心发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