哗啦啦,外面大雨如注,雨水打在瓦片上发出劈啪作响的声音。
屋内却是死一般的寂静。
“皇阿玛,”太子沉默片刻,道:“您没有对不起儿臣的地方,是儿臣狼心狗肺。”
他说这番话分明带着气。
九阿哥心都提到嗓子眼,脑袋一阵阵抽痛,今儿个过来之前,他可没想到会发生这种事。
康熙眯着眼,斜瞥着他,“你是想说朕对不住你,是吧?”
“儿臣没有这个意思!”太子心里发惧,面上越是露出一副委屈受气的模样。
四阿哥看在眼里,只觉得可笑。
这种手段,小的时候太子经常使,每次跟兄弟们争执,太子总会在皇阿玛跟前露出这副受气模样,兄弟们不知吃了多少亏,可现在太子多大岁数了,都能当祖父的人,却这般小儿作态,只叫人觉得恶心作呕。
果不其然。
康熙眼底深处是满满的失望。
他的手背在身后,“你嘴上没说,可你心里却是这么觉得,既然你说朕厌恶你,那今日朕索性坐实了,梁九功!”
“奴才在!”
梁九功忙答应一声,声音都有些发飘,可没人发现,又或者是众人都感觉到了暴风雨的到来。
“传张廷玉、隆科多觐见!”
康熙沉声说道。
“嗻!”梁九功领命而去。
外面瓢泼大雨,他连蓑衣都顾不得穿,急急忙忙骑着马回畅春园将两位大臣请过来。
张廷玉跟隆科多两人都觉得事情不对,梁九功是什么人,那是万岁爷跟前的总管太监,便是在皇太后跟前都有几分脸面的人,素来沉稳镇定,几时这么着急忙慌,跟个落汤鸡似的。
两人也不敢问梁九功,索性跟两只鹌鹑一样过去了。
等进了梧桐院,见到屋里跪着的太子,四阿哥等人后,隆科多心里更是咯噔一下。
他先是心里一紧,随后隐约生出一个大逆不道的念头。
“张廷玉,你来写这份圣旨。”康熙睁开眼,指了指跟前一紧摆好的笔墨纸砚,对张廷玉说道。
“奴才领命。”
张廷玉忙甩了下马蹄袖,躬身起来,桌上笔墨纸砚都是预备周全的,就是纸张不过是宫廷常用的宣纸,但这会子皇上都没计较,张廷玉就更不敢说什么了。
“太子胤礽暴虐无所不为,不知忠孝,行事乖戾,不识廉耻,有不可言者……【1】”
康熙的声音很低,却格外清晰,字字清楚,三阿哥等人心中震惊,错愕、惊喜,但没人敢显露出来。
如果说太子的第一次被废,众兄弟是狂喜,那么这回,众人心里就是喜而不敢狂。
大阿哥、八阿哥的前例在前,就算所有人都恨不得鼓掌叫好,这会子也不能表现出来,不然叫皇阿玛以为他们觊觎那把椅子,那就大事不妙。
“着废去储君之位,圈禁发往咸安宫。”
康熙说完最后一句话,忍不住闭上眼睛,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滑落。
他想起太子三岁那年天真稚气的模样。
“阿玛,等我长大了,我要当个好太子,孝敬阿玛,友爱兄弟,我要让全天下的人都知道阿玛您让我当太子是最英明不过的决定了!”
那时候太子的话语仿佛还在耳边响起,可眼前的却是一个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虎狼之辈。
便是纵观史书,如此下作恶毒的人也少见。
“皇阿玛!”
太子呆滞了一刹,这一刹仿佛一个世纪那么漫长,等他回过神来,惶恐、畏惧跟害怕终于袭上心头,他膝行着到康熙跟前,涕泪四流地抱住康熙的腿,“儿臣错了,儿臣是一时糊涂,求皇阿玛您念在儿臣额捏的份上,饶儿臣最后一次吧。”
“住口!”
康熙手指着太子,“你若是真是个孝顺儿子,就再也不要替你的额涅,你让你的额涅羞辱,让天下人都看你额涅的笑话。你额涅是多好的人,到如今宫里头的人依旧念着她的情分,可你呢,满朝文武,兄弟们有谁觉得你是好的!”
太子的表情好似被人打了一巴掌,他僵跪在那里,嘴唇颤抖,面如金纸。
“张廷玉……”康熙深吸一口气,胸口的闷痛让他忍不住皱起眉头。
“奴才在。”
张廷玉赶紧答应一声,“圣旨奴才已经写妥了。”
他说话的声音都在哆嗦。
“发往礼部、宗人府。”康熙淡淡道:“拟旨吧。”
“隆科多。”康熙又看向隆科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