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珠,今天下午下海吗?”二旺奶问。
乌云盖住了日光,天色阴沉沉的,海珠摇头,说:“这几天降温了,海水凉,哪天晴了哪天下海。”
海边的天气变化无常,卖炒粉的那晚还潮热不已,过了个夜海风陡然变了方向,天明落下一阵雨,又冷了。
如今手头不缺银子,海珠也不想糟蹋自己的身体,她已经四天没出海了,不下雨的早上摆个早摊,夜摊暂时歇了。
“冬珠,过来一起玩。”院子里跳绳的丫头喊。
“明天再来玩,我今天有事。”
“你们这是要去哪儿?”小海娘问海珠,姐弟三个穿得整整齐齐的,不像干活的样子。
“去看我娘跟我小弟,闲了过去玩玩。”海珠说。
她领着冬珠和风平去街上买东西,买两只母鸡,提篮子鸡蛋,路过码头的时候见有商船停靠,她好奇地瞅了两眼,竟然运送的是水果。海珠让冬珠和风平看着两只鸡,她揣着银子大步跑过去,好些水果她都不认识,她也不挑挑捡捡,样样买三五斤,“这个是什么?这个呢?这个好吃吗?”
“木瓜、青枣、甘蔗、杨桃。”
海珠提着草兜装的水果,胳肢窝还夹着甘蔗,艰难地下船。转眼看见撑船回来的齐老三,她喊他过来,“三叔,我要去红石村,这东西我拿一半走,剩下的一半你带回去。”
“怎么买这么多?吃不完放烂了。”
“家里人多,哪会吃不完。”海珠拿个青枣在袖子上擦擦,扔进嘴里提着草兜扛着甘蔗去找冬珠和风平。
风平拖着两根甘蔗,冬珠提着沉甸甸的木瓜和青枣,杨桃放在鸡蛋篮子里由海珠提着。她们姐弟三个走进红石村招来无数打量的目光,有人见他们面生,问他们是哪家的孩子。
“来走亲戚的。”海珠说。
冬珠在一群撅着屁股刨土的小孩里认出平生,她喊了一声,“娘在家吗?”
“噢,这是于来顺后娶的那女人先前生的几个娃,去年的时候找来过。”有人想起来了,“看样子也不是穷人家,怎么听说是那边养不起孩子才把平生带过来的。”
“于来顺在外面说的?”脸上长了颗黑痣的妇人捂着嘴偷偷说,“我觉得就是为了面子好看才这么说的,我听我男人说于来顺先前娶了两个婆娘都没生娃,这第三个也娶进门一年了,肚子也没动静,估计就是不能生,才专门找个带娃的寡妇,从小养大以后养老。”
“娶三个了?”有人惊诧。
“对,头一个病死了,第二个留在老家跟货郎跑了,这是第三个,长得又好,天天看的紧,还稀罕的很,舍得给她花钱。”
海珠姐弟三个已经进了于家的门,进门的时候于来顺正在院子里修椅子,抬头见小儿子像条尾巴一样跟在风平身后,他僵了一下,冲屋里喊:“荆娘快出来,你瞧瞧是谁来了。”
“于叔。”海珠开口喊人,“我们来看看我娘。”
“快进屋坐,怎么还带这么多东西,下次过来可别拿东西了。”于来顺洗手去厨房烧水。
秦荆娘见是三个儿女来了,她高兴极了,眉毛都飞了起来。她把家里吃的喝的都拿出来,孩子们拎来的水果也洗干净端上桌,“老于,烧水把鸡宰了,晌午把鸡炖了。”
“行,你们娘几个说话,做饭交给我。”于来顺端几碗开水出来,说:“调的蜂蜜水,甜甜的,平生爱这口,你们也尝尝。”
这热情的样子好像很是欢迎她们过来,海珠有些佩服他的圆滑,忍着尴尬喝了口水,说好喝。
“你去做饭吧。”秦荆娘看出三个孩子都有些拘谨,她把男人打发走,关了院门坐过去跟海珠说话。
“做早摊又做夜摊,你们累不累?都还在长身体,别把自己逼得太紧。”秦荆娘指了指灶门口扑通的母鸡,说:“下次别买了,买了拎回去你们自己吃。”
“我们平常也吃,不缺两只鸡。”海珠说,“摆摊也不累,夜摊是两天出一次,累了就歇,天气不好也不出摊。”
“那就行那就行。”
于来顺虽然是做生意的,家里银钱进账出账不少,光看账本是富裕的人家,但在吃食上不及海珠舍得吃。平生长牙了,他捏着切开的枣子慢慢啃,啃的口水流到下巴,见风平吃杨桃,他也嘴馋想咬一口。
于来顺蹲在墙角拔鸡毛,嘴里还说:“我老家长的果树多,枣子掉地上都没人捡,坐趟船出趟海,身价就贵了。这鸡也是,乡下人家宅院大,家家户户都养鸡,平生过年在家顿顿吃鸡肉,吃到过完年他自己都不吃了。”
话里话外就是家里这也不缺那也不缺,你们拿来送礼的都是我们吃够了的。
秦荆娘不耐烦地咂嘴,“海边的鱼也多,家家户户都有咸鱼,这边的人都不耐烦吃这玩意,你买了转手卖出去,你们村的人不也疯抢?唠唠叨叨说这些做什么?”
于来顺这才闭嘴,老老实实去做饭。
海珠有点想笑,秦荆娘的两任丈夫都不是憨犟的性子,挨了训也没觉得掉面子而发恼,过来一趟她觉得不用再担心了,秦荆娘是个会过日子的人。
炖鸡需要的时间久,海珠提议出去走走,“村里韭菜多不多?哪天空闲了我推木板车过来割韭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