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我走之前让你缝的旗帜可做好了?”海珠脸上挂着汗走出来,蹲在盆边撩水洗脸。
“做好了,我给你拿。”
一块儿红色的布收了边,串线缝在竹竿上,海珠扛着竹竿出门,去隔壁踩着凳子把竹竿插在墙头上。为了牢固,她找了根绳子,从大门的屋脊上缠过去。
竹竿上的红布旗帜高过屋顶,迎着海风张扬地舞动,周围几条巷子里住的人出门抬头就能看见。
“海珠姐,你今天做什么菜卖?”巷子里的小丫头问。
海珠看她在地上用石头划的痕迹拼起来是几个字,她指了一下问:“你也在学认字?”
“冬珠教给我的。”红珊得意地扬起头,“冬珠说我很聪明,认字最快。”
“的确聪明,好好学,长大了去做女掌柜。”海珠鼓励一句,招手让小姑娘跟她进来,“我卤了章鱼,你来帮我尝尝味道。”
“真的吗?我没钱。”
“不要你的钱,你帮我尝味。”
红珊欢快地跟她进门,见院子里有人,她乖乖叫人:“齐奶奶,齐二叔。”
齐阿奶在院子里听到了外面的说话声,她拎个凳子让红珊坐着。
卤的章鱼已经放凉了,海珠拿一个闻了下味儿,腥味极淡,红棕色的章鱼肉上散发着卤料的香味。担心籽是腥的,海珠咬了一口,裹在腔子里的气味一瞬间迸了出来,鲜香的鱼籽紧实饱满,咀嚼的时候能吃到颗粒。
她给红珊挟两个放碗里端出去,“快尝尝。”
“像卤蛋。”红珊捏着章鱼头笑,她咬了一小口,极有弹性的肉拉出丝,用手捻两下才都咬进嘴里。她惊讶地看着手里的章鱼,又咬一口,这一口咬去了大半的籽,油润的籽又绵又糯,不像海鱼籽一样是干巴的。
海珠见她吃得高兴,她笑了笑,拿着大蒲扇进厨房烧火。
锅里的卤肉已经卤出香味了,卤汁混了油脂,两者的味道融在一起后就不是单纯的肉味或是卤料味。海珠敲着腿琢磨着卤完肉了要把卤汁舀起来装桶里泡进水缸,明早再倒进锅里煮一遭,如此下来卤汁不会坏,她明天再下海逮两桶章鱼回来卤。
厨房里的烟雾拢在屋顶,顺着门扉顶打着卷往外涌,红珊人矮,走进厨房碰不到烟雾。她放下碗坐在海珠旁边,仰着脸看笼罩在屋顶上的白烟,撅着嘴大力呼气,吹得白烟变形,她捧着脸咯咯笑。
海珠看她一眼,这大概就是在父母齐全,长辈爱护的家庭里长大的小孩,她只比冬珠小一岁,她还满心的童真,冬珠已经是半个大人了。就连风平也不比她天真,风平烧了无数次灶火,他对屋顶翻滚的烟雾毫不在意。
“这是在我头顶的云。”红珊扯着海珠欢呼,“你看门口的那块儿像不像猫的形状?尖尖的是猫耳朵。”
海珠点了点头,听到外面有喊娃的声音,她说:“快出去看看,是不是你奶在找你。”
“是我奶。”红珊揉着腮帮子跑出门,“海珠姐,我明天再来陪你玩。”
齐阿奶撇嘴,小孩就是馋嘴的猫狗,谁给吃的就喜欢跟谁玩。
“我去接潮平回来,他午觉也没睡,晚上估计吃了饭就要睡。”她进屋拿出一张油纸,挟两个卤章鱼带走,过去一趟要给平生带个零嘴,一两岁的小儿就喜欢对他好给他吃喝的人,什么亲奶奶继奶奶都是白瞎,他才不懂。
天凉快点了,巷子里的人都出来吹风唠嗑,见齐阿奶出来,有人问:“老婶子,今晚食肆开门啊?”
“开门,海珠已经在家卤肉了。”
“红珊那丫头说在你家吃了好吃的卤章鱼,肉能拉丝,晚上的菜有没有这个?”
“应该有的,不过量也不多,只有二三十个了。”
嘴馋的小孩闹腾着要早些去排队,他们闻着肉香堵在食肆门口玩,时不时的从海珠家门口路过,扭着脖子盯着院子,目光直直往厨房里瞅。
齐二叔坐在院子里,外面的话他听得一清二楚,他跟海珠说今晚不怕没客人。
锅里的肉炖熟了,鸡皮鸭皮炖得油亮,猪蹄肉软耙,肉上染了卤料和酱汁的颜色,端到阳光下成了琥珀色,明亮的光线穿过,肉皮下变得剔透。
门外响起咽口水的声音,海珠抬头看过去,扎着小辫的小孩像老鼠一样飞快跑走了。
卤肉和卤鸡卤鸭还放卤汁里泡着,海珠解了围裙搓油皂洗脸洗手,说:“二叔,我出去买些素菜,你帮我看着锅,别让杨大爷家的黑猫跑来偷吃了肉。”
“好。”
街上来了卖菜的,也有人早早摆了摊子准备做夜食,蒸米糕的已经开始卖了,卖柴的走街串巷吆喝。
“海珠,肉炖好了?”买水的大娘问。
“是嘞,我去买点素菜,太阳落山了就开门做生意。”
一个小孩追着花猫跑出来,海珠看见猫鼓起的肚子,问小孩这只猫是不是要下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