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走一步。”齐老三跟岸上的人扬手。
老龟已经在岛上等着了,船还没到它先游进海里,离得近了齐老三撒网捞它上船,海珠跟岛上的守卫招手,调整船帆打弯离开。
“希望今天还能遇上魔鬼鱼群。”齐老三双手合十念念有词,一大早就向妈祖祷告。
海珠拎桶水倒船板上洗船,船板上还有干涸的血迹,她说:“三叔,我还以为你会害怕,不敢再逮魔鬼鱼了。”
“钱是穷人的胆,有钱还害怕什么。”
海珠笑一声,“我可不信这话。”
“我也不信。”齐老三大笑,他还是挺惜命的。
“每年死在海上的渔民可不少,活着的人该出海还是要出海,害怕了就谨慎点,吃饭还有噎死的呢。”这话从他嘴里说出来有点好笑,他是个不敢出船去远海的,他看着海面说:“我记得你爹说过一句话,他说渔民死在海上是偿命,我们从海上求财,从海里夺命,死在海上也是偿命,为了饱腹我们可杀了不计其数的鱼虾蟹,死在鱼虾身上也不算稀奇。”
海珠“呦”了一声,“我爹还信因果报应?有佛根啊。”
“他只信妈祖。”
退潮了,船迎着浪头上下颠簸,海珠跟齐老三无心再说话,两人紧紧拽着船舷,避免被浪头打下去。
码头上的渔民也开始点船,潮水一退,他们立马登船离岸。
出船打渔的渔民一走,码头上瞬间变得清静,转瞬赶海的人过来,沿岸的海滩又热闹起来。
码头上的守卫偏头望着,一日又一日,他们就守着亘古不变的海,看着日头东升,等着夕阳西下。
商船来了又走,退去的潮水时隔半天再次上涌,海水淹没礁石滩,赶海的人群散去,镇内重归热闹,家家户户的屋顶冒起炊烟,油烟气融进海风里,丝丝缕缕飘向汪洋大海。
午歇的间隙,人睡了猫也睡了,街上突然响起一声接一声尖利的嚎哭声,猫惊得炸了毛,下意识往屋里钻,屋里的人往外跑,脸上的睡意未散,先开门出去。
“镇东头的那个小子没了,腿肿的发亮,大夫没法落针,说是血坏了,咽不过气就没了。”身上散着酒气的宋老头背着手走进巷子,他叹气道:“小子十二三岁了,再过两三年就能娶媳妇了,唉……”
巷子里没人说话,街上的哭声往东去了,大家没了睡意,闲来无事的人搬了椅子出门唠嗑。冬珠和风平回屋梳头发洗脸,整理好衣着,姐弟俩出门准备去沈家念书。出巷子时听到笑声,两人回头,巷子里沉郁的气氛已散,小孩在跑闹,大人在说笑。
生死无常,哭一声,叹一声,见多了也就麻木了。
傍晚日落,渔人归家,冬珠和风平下学了推着木板车去码头,两人到的时候看见自家的船正在收帆。
楼船划进海湾,杜小五往船上看,他问:“今天收获如何?”
“撒了几网鱼,旁的什么也没有。”海珠拎着船锚跳下船,锚绳缠在礁石上缠几圈,锚钉卡进礁石缝里,她朝船上喊一声,齐老三拎着两桶鱼从底仓上来。
“鱼卖不卖?有多少我收多少。”买鱼晒咸鱼的小伙过来问。
“卖,你来称重。”海珠从船上提一桶鱼放木板车上,肉嫩刺少的鱼她已经挑出来了,带回去自家人吃。
“走了,我们先走。”海珠拉过车椽子,说:“三叔,这边你看着,我们先回了。”
“好。”
离了码头,冬珠迫不及待地说:“姐,那个腿被扎伤的人死了。”
海珠不觉得意外,她问另外两人呢?
“还活着,路过医馆的时候我去看了。”
走到医馆门口,海珠放下木板车走进去,她刚进去迎面一个年轻的妇人咚的一下朝她跪下来,她惊得一哆嗦,“这是做什么?没站稳?快起来。”
“我男人得救了,大夫说得亏你先替他挤了毒血。”年轻的阿嫂执意给海珠磕了一个才爬起来,她压抑着激动带海珠过去,“栓子,海珠来看你了。”
面色苍白的男人睁眼,他没有力气说话,只能感激地朝海珠扯了个笑。
他的另一侧还躺了个瘦弱的小子,人还昏睡着,海珠看了眼从里屋出来。
“大夫怎么说的?”她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