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凝兮反复解释了一遍,斩钉截铁的否认。
曲皇后斜倚在上座,不说信了没有,只冷然望着她。
“麟宇对你动了心思,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曲凝兮摇头否认到底:“我不知道,晚瑜不曾跟二皇子私底下接触,无从得知。”
曲皇后不认为她那个傻儿子会不作为。
但眼下也不太重要了。
“今日你且跪半个时辰,不该有的念头尽早掐灭了!”
她目含警告:“若敢跟麟宇牵扯不清,即便成事了,本宫也能每天翻着花样治住你!”
别说能不能成为麟宇的侍妾,即便当上皇子妃,她一样叫她悔不当初!
曲皇后决定惩罚曲凝兮,是为了彻底堵死其中一头。
免得两人暗通款曲铤而走险,做出什么先斩后奏的事情。
这等手段,在后宫并不罕见。
她绝不允许。
曲皇后放下话,转身去了内殿,无需她吩咐,自有宫女帮忙盯梢,数着时辰,跪满了才能离开。
二皇子那边已经被派遣的人给盯死了,从今日起,轻易别想见到曲凝兮。
曲凝兮没有继续辩解。
真相在一个母亲心中,有时候不那么重要,亲疏远近,谁也比不上她儿子。
说再多又有什么用,难道她舍得惩罚她儿子么?
她就那么跪着,足足半个时辰。
起初是酸,后来是麻,麻到极致是刺痛,仿佛驮了千斤重,从膝盖骨蔓延至全身。
曲凝兮从小养尊处优,一身细皮嫩肉,如何受得住长时间跪罚,被搀扶起来时膝盖直哆嗦,几乎站不住了。
今日跟随的不是银瓶,是银杏,年纪还小一岁。
这会儿眼眶红彤彤的,用力架住曲凝兮,出了苻丹宫才敢说话。
“小姐,奴婢去找一顶小轿子吧?”她瘪着嘴角,没想到皇后娘娘说罚就罚。
曲凝兮一摇头:“宫里谁敢给你抬轿?”
没有上头授意,谁敢乘坐轿子?
而且,“今日这事不宜声张,否则皇后不会罢休。”
苻丹宫阖宫皆知,但外人不知。
传出去了,也不会有人同情曲凝兮,他们只会看窝里内讧的笑话。
瞧瞧那姑侄俩,精心饲养的美人蝶,回头采了自家蜜。
甚至可能还有更难听的……
银杏听劝得很,道:“那奴婢就说小姐摔下了台阶,请个嬷嬷帮忙背一程。”
她把人搀扶到石凳上坐着,“小姐先歇着。”
银杏腿脚利索,一溜烟就跑没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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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凝兮独自发了一会儿愣,委屈么?
自然是委屈的,干她何事,凭什么是她受罚。
更委屈的是,她无人可以诉说这份委屈。
周围很安静,半个路过的宫人都不见。
曲凝兮坐不住了,撑着石桌站起来,缓缓挪进了不远处的假山石窝里。
石窝很浅,但是阴影处颇为隐秘,不容易发现。
曲凝兮坐进去就开始掉眼泪,无声的哭。
她的腿好疼呜呜……
然而,才哭了一会儿,情绪尚未发泄出来,突然一声:
“何人在此?”
假山浅浅的石窝外,转出一道颀长的身影。
曲凝兮眼睫沾着泪珠,傻愣愣的抬头。
逆着光,她看不清楚,只瞧见来人的衣摆是月白真丝,还绣着银纹。
裴应霄沉默一瞬,瞥一眼紧挨着道旁的假山,她该不会以为自己藏得绝妙吧?气音传出来了。
“曲姑娘怎么哭了?”
是太子。
曲凝兮更想哭了,泪水止都止不住。
她呜呜咽咽的:“我……我是因为思念殿下……?”
裴应霄:“……”
真是太努力了,这时候还不忘哄骗他,梨园的戏子见着她都该感到羞愧。
恰在此时,太子中丞程骆明从后头寻了过来,裴应霄一听脚步声就能辨别。
此人是太子家令官,日常跟随录入起居事宜,最好不要让他看见这样的曲凝兮。
裴应霄当机立断,一伸手揽过她,纤弱的腰肢落入掌间,与怀抱一只小猫无异,轻软可人。
他步伐一转,借着道旁假山遮掩,离开此处。
也没走太远,顺着山石远离了道路,深入嶙峋石碓之中,且找到了一个不起眼的小石洞。
“在这里哭,就不会被人听见了。”
“你还要哭么?”他问。
裴应霄面上敛去笑意的时候,眉目间的淡漠就压不住了。
好像这世间万物,无一能萦绕他心头,这般漫不经心,游离在外。
便是有人死在他跟前,都不肯施舍下一眼。
哭就哭!
曲凝兮本就想哭,这会儿不管不顾,还窝在他怀里,一手揪住了衣襟,呜呜的哭。
要她的命尽管拿去好了,反正她也不是很想活了……
“……”真哭了。
裴应霄发现,她还挺不客气。
耍赖似的大哭一场,哭到后面,哼哼唧唧的,细白的脖颈憋出一层薄汗,通红糜艳。
曲凝兮哭完了,逐渐拾回冷静,膝盖上的疼痛也回来了。
她两腿一弯,差点跪下去。
被裴应霄撑住了,“不必行此大礼。”
曲凝兮哭得脑袋懵懵然,抬起小脸蛋陈述:“我、我的束带散了。”
怎么办?
“什么?”
曲凝兮站不住,想往地上坐,也不管什么洁净与否。
“我缠胸的束带散了。”她眼皮微肿,双目失神,全然是破罐子破摔的架势。
一切都豁出去啦。
裴应霄浅淡的薄唇几乎抿成一条直线。
他的视线无意识落了下来,落在那难以遮掩、浑圆饱满的身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