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青深夜才回到家,事情闹到了警察局,他筋疲力尽,满心的厌烦,回到家里护工阿姨着急的告诉他,孟璋上午就出门了,到现在还没回来。
顾青又想起了孟璋下午的那个电话,他又给孟璋打了过去,接通之后孟璋没有哭,只是语气听得出来瑟瑟发抖,跟他说了她的位置。
顾青才知道一下午她居然在走路往顾家返回。
他心烦意乱,却只能开车去接她。
赶到地点,看见荒凉小路上的孟璋时顾青吓了一跳,她满身满脸的红色液体,就像干透了的血迹。
“怎么回事?”顾青慌忙下车过去,“这是你的血?”他以为她遇上了什么歹徒。
可孟璋摇摇头,惨白着脸哑声说:“可以先让我喝口水吗?我很渴很累。”
她看起来可怜至极,一下午她居然从郊区往市中心走,走了这么远。
顾青把她带上了车,看着她喝了半瓶水,拿着湿巾一点一点擦脸上的红色液体,擦着擦着她无声的哭了。
顾青心里既内疚,又恼火,她何必这样?
“你又不是没有钱,你不能打车吗?”顾青也很疲惫,给司机出洗车费,司机一定会载她,为什么非要选这种折磨自己的方式回去?
孟璋却只低头掉着眼里,好半天才哑声说:“全云京都认识我是shā • rén犯的女儿,我不想这个样子让人取笑,”她自己心里很清楚这只是其中一个理由,更重要的是她要让顾青来接她,哪怕是今天走到死,她也要逼顾青来接她。
妈妈说的对,男人只有付出了才会舍不得放手,男人最计较沉没成本。
顾青最后不还是来了吗?
她眼泪掉的更厉害,让顾青没办法再对她说苛责的话,无可奈何的问她:“你到底怎么了?怎么弄成了这样?为什么不报警?”
孟璋哭着摇头:“是孟真……孟真威胁了我舅舅,逼他泼了我红漆和血……我没有办法报警。”
顾青听的一顿,皱紧眉头看她:“孟真逼你舅舅泼了你油漆?”他想起下午的孟真,“你确定是孟真逼你舅舅做的?”
孟璋不可思议的抬头看他,眼里还挂着眼泪:“你什么意思?”
顾青自觉失言,就没有再继续说。
孟璋却觉得被侮辱了一般,打开手机播放了她和孟真的通话录音,孟真的声音清晰传出来。
总共几句话,孟璋质问是不是孟真逼她舅舅做的。
孟真说:姚璋不要怕,那不是人血,只是鸡血加红油漆而已。
又说:我为什么要遭报应?我是打你了还是绑架拐卖你了?给你泼红油漆的不是你舅舅吗?你连舅舅都不认识啦?你报警吧,把你舅舅也抓进去好了。
孟璋再次问是不是她给了舅舅钱,让他这么做。
孟真语气平静的说:胡说什么呢孟璋,你不知道我做了很多好事吗?让shā • rén犯和她的儿女付出代价难道不也是一件大善事?
录音就这么短。
说实话顾青听完除了第一句可能表明孟真知道泼油漆这件事,后面没有能够证明就是孟真逼她舅舅干的。
“是她!就是她给了舅舅钱,逼他这么做!”孟璋看见顾青的表情,知道他不信,没办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崩溃大哭:“为什么连你也不信我?你是我这个世上唯一的朋友,我把你当唯一……孟真逼妈妈杀了爸爸,还害死了我哥哥,她还那么针对你,抢走顾家的家产,难道你还觉得她不会做这些事吗?!你还喜欢她吗!”
顾青被她的哭声吵的更心烦了:“你冷静一点好吗?我很清楚孟真是什么人,但是一码归一码,你说的那些事有什么证据吗?你如果觉得这段录音可以证明是孟真逼你舅舅干的,就是报警吧。”
他真的已经很疲惫了,不想再纠缠解释,问她:“要我送你去警局吗?”
孟璋哭着看顾青,崩溃至极,到了今天这种地步,孟真让他失去那么多,甚至是他的竞争对手,他依旧没有否认他喜欢孟真……居然还会为孟真辩护。
“孟真在云京只手遮天,我去报警立刻就会被她的人按个罪名关起来……”孟璋恨极了,他以为她不想报警吗?可连云京的周市长都在护着孟真,她要想把孟真彻底搞臭拉下台只凭这么几句话怎么可能?她需要能证实孟真shā • rén的证据,勾结甸海黑势力的证据。
况且她不能跟舅舅鱼死网破。她太清楚舅舅这个流氓无赖的性格了,一旦惹恼了他,他真的会找到顾家闹的天翻地覆,重提绑架顾青的事,到时候顾青肯定会把她赶走。
顾青不想再和她多说话,发动了车子回家,听见她在副驾擦掉眼泪说:“我一定会报警的,但不是现在……你知道孟真在甸海和黑势力有勾结吗?”
甸海?
顾青下意识就想到了今天下午,孟真车里的那个和尚。
他猛然间记起在哪里见过那个和尚,在前几天的新闻里,新闻是报道泰蓝国二王子阿兰度正式成为王储,他拜了甸海的阿弥为师,封为泰蓝的圣阿弥,希望甸海尽快回归泰蓝。
那位被封为泰蓝王储师父的圣阿弥不就是孟真车上的那个和尚吗?
甸海圣僧、泰蓝二王子师父……这个和尚仿佛和孟真有些什么关系。
顾青没有回应孟璋,或许……可以查查这个和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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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两天,李丹帮着处理了李红秀母亲住进疗养院的事,没有见到孟真,她忙的厉害。
但很快通知了他,十一长假一起去曼耳国,他和她一趟飞机。
依旧是赵照来接的他。
李丹在登机的时候见到了孟真口中的陆朝陆部长,看起来三四十岁,沉稳内敛,见到他很客气礼貌的和他握手。
孟真介绍他时说:“这位就是我特意拜托了泰蓝的二王子请来的圣阿弥,他也是二王子的师父。”
陆朝更客气的双手合十,他虽然不信这些,却知道泰蓝极其信奉这些,圣阿弥就相当于泰蓝的“国师”,以后二王子成为泰蓝王,这位圣阿弥是要在国殿中享朝拜的。
“劳烦阿弥了。”陆朝说。
李丹回了礼,没有过多说什么。
孟真说:“阿弥的其他弟子已经乘坐包机先一步抵达曼耳了,阿弥和我们一路过去。”
孟真还特意包机把他那些弟子送去了曼耳,多少弟子?
孟真没有提前和他说明计划,李丹不清楚她要做什么,但他有点明白,孟真似乎一步步在把他架上“圣坛”,她给他一层层的金色包装,像在修造一尊金佛,她一定有什么用处。
碍着陆朝在,孟真没有包这趟飞机,只是悄悄包了头等舱,这样更方便。
几个人上了飞机,直达曼耳要飞二十个小时。
孟真和陆朝还好,但李丹不常坐飞机有些不太舒服,尤其是夜里,陆朝和孟真都睡了,他却怎么也睡不着,怕给孟真添麻烦头等舱里的很多东西他都没敢动,只用了拖鞋和毯子。
他刚坐起来想打坐,孟真的脑袋就探了进来低低问他:“你能喝酒吗?”
喝酒?
他愣了一下,就见孟真从空姐那里拿来了两杯香槟,低声说:“喝点酒你或许会好入睡一点,阿弥能喝吗?”
人都杀了,她问他阿弥能不能喝酒。
他吃素是因为他不喜欢吃肉,肉会让他恶心。
他点了点头,看着孟真笑盈盈的端着酒进来,一杯递给了他。
李丹接在手里,孟真示意他尝尝看,他就仰头一口喝光了。
“喝太猛了。”孟真抓住了他的手腕,笑着低声说:“你先喝一口看看喜欢不喜欢啊。”
李丹嘴里是果汁和气泡的感觉,他没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但觉得好像辜负了孟真的好意,就点点头说:“很喜欢。”
傻子。
孟真把手里的另一杯也递给了他,“这杯是白葡萄酒,试试看。”
原来两杯是不同的。
李丹接过来,这次试探性的先尝了一小口,也是甜甜的口感,只是没有气泡,点点头说:“也很喜欢。”
“你什么都喜欢。”孟真笑着坐在了他的小床上,看见几乎所有东西他都没有用,心里有些怅然,这种穷苦日子过太多了,哪怕有钱也不敢享受的性格她太了解了。
“这些都是免费的,你可以随便用。”她拆开了眼罩,伸手从李丹光溜溜的脑袋套了进去,遮住了他的双眼。
他好像一下子紧张的僵住了身体,一片漆黑让他很没有安全感。
孟真的手指不小心碰过他的脸颊,他感官放大变得更敏感,耳朵上却被孟真戴上了耳机,轻柔的音乐从耳机里传出来。
他不知道是什么音乐,他很少听音乐,只觉得轻轻柔柔的很好听。
音乐声中,他听见孟真的声音,很轻很低,像是在自言自语说:“李丹,我现在有很多很多钱了。”
李丹不明白她的意思,却觉得这段音乐很悲伤,像在诉说一段遗憾的往事。
两杯酒下肚。李丹没一会儿就昏睡了过去。
酒量太差了。
孟真看着他满脸绯红,偷偷用手机拍了一张照片,上一世李丹就不喝酒,没想到李丹喝了酒后会变成煮熟的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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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觉,李丹直接睡到了飞机抵达曼耳,还是空姐把他叫起来了,耳机早就掉了,还放着那首轻音乐。
他头昏脑涨的起来洗漱,这是他睡得最死最踏实的一觉,酒真好,钱真好,孟真也真好。
飞机颠簸着落了地。
陆朝和孟真说,他先下飞机,不和孟真她们一起过境检查,因为他料到自己一定会被拦阻。
果不其然,他在过境口被拦了下来,说要带去小房间里检查。
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他被曼耳机场拦下了,他很清楚流程,被带进房间里检查、问询,一套下来至少要四五个小时起步,接下来还会要求他去当地的大使馆解释此次来曼耳的目的。
理由是,他之前因为金佛的事几次找过金佛收藏者李章年老先生,被曼耳以“骚扰、施压”李章年为由,限制了他拜访李章年,除非他以外交部部长的身份而非私人,才不会被限制。
但他以外交部部长的身份又会被李章年的家人拒绝会面,李章年的家人并不支持李章年冒着曼耳施压的风险,把金佛送还华国,他们是出生在曼耳的华裔,并不认为华国是他们的故乡。
这就是陆朝需要孟真前来办这件事的原因,她的外公是曼耳国际银行的前董事长,舅舅是现任总经理,孟家在曼耳也有生意,更重要的是章泊老爷子的英克医疗在曼耳算是半个根据地,感染爆发时英克为曼耳市民免费提供疫苗,他还曾经给曼耳大学捐了一家化学医疗研究所,曼耳的内阁首相赐予了章泊爵位。
他原想动员章泊来一趟,知道孟真拿回了玉佛手,他知道这项任务非孟真莫属。
只是现在他很担心,孟真和阿弥也会被拦下,耽误四五个小时。
没想到,他的担心是多余的,孟真和阿弥刚到入境口,外面一位穿军服的高大男人就带着几名军士前来接机,他们走的是特殊通道,带着一身冷峻的气场而来,对检查人员说:“这两位是我的朋友,也是你们首相的客人。”
陆朝惊讶的认出来,那名高大的军人是沙俄的上将肯尼,孟真居然和沙俄上将也是朋友?
无论如何,孟真和阿弥在上将肯尼的迎接下非常顺利的入了境,陆朝接到了孟真的电话,她问需不需要帮忙把他带过来?
“不用,一会儿大使馆会来人接我。”陆朝笑着说:“这一趟一切按照你的计划,我只是你的协助者,别因为我耽误了你。”
孟真也不跟他客气,直接说:“好,那咱们就到时候见。”然后就挂了手机。
陆朝第一次和她共事,只觉得她比想象中还果敢。
好像她早就计划好了一切,肯尼上将是她特意联系好来接她的吧?她又是什么时候和曼耳的首相联系好了做客?
这些她都不曾和他提起过,她只告诉了他该做什么。
陆朝禁不住笑了,他还没有被这样安排过,她很喜欢掌控全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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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真给了肯尼上将一个热烈的拥抱,用简单的沙俄语感谢他的迎接。
肯尼上将抚摸着她的背,也用沙俄话笑着说:“是我的荣幸。”
一旁的李丹下意识的多了几眼肯尼上将,他看起三四十岁,轮廓深邃,完美的像雕像,如果孟真喜欢他也是很好的,他看起来很绅士。
孟真向肯尼上将简单的介绍了他,就一起出了机场。
机场外早就停了两辆车,一辆车上坐着李丹的小弟子,远远就招手喊:“阿弥!阿弥!”
孟真让肯尼上将等她一会儿,就先和李丹走到了那辆车前,低低和李丹说:“酒店我已经安排好了,是孟家的酒店,你放心住,你的弟子也都在酒店里。”
李丹点点头,下意识想问,她呢?她要和他分开行动?和肯尼上将一起?可是他还不知道要做什么。
但话到喉咙口又咽了回去,这不是他该问的,她需要他做什么自然会告诉他,和从前一样。
他没多问上了车。
孟真低低又说:“酒店里有人在等你。”
有人在等他?
李丹再次点头,和他的弟子坐进车里,车子缓慢前行,他又回头看了一眼孟真,肯尼上将拉开了车门耐心的等着她上车,在她上车时还伸手护在了她的头顶。
确实是很好的。
小沙弥李空还在激动的和他说:“阿弥我第一次坐飞机,飞机好大,全部是咱们的人,还有果汁和水果,我看见房子都变得很小很小……”
李丹看着他,伸手摸了一下他的光头,他的几个小弟子全是捡来的、或者倒在庙门口快饿死的,在甸海有太多太多养不起的孩子被丢掉,他替人做一些不好的生意,倒也把他们几个养活了,还越养越多。
自从遇到孟真之后,他有了一大笔钱,重修阿弥庙,广收弟子,将甸海的阿弥庙全部收到了名下,建了一些饭堂和学堂,让他们也学习识字了。
他小时候不识字吃了很多亏,后来自学了识字,还是要识字的。
李空很兴奋说了一路。
到孟真安排的酒店,李丹才知道,孟真居然请了五十名小沙弥来,怪不得她要包机。
甚至这家酒店已经不接待其他客人,住的全是他们的沙弥。
李丹越来越疑惑孟真要做什么,李空替他拎着行礼说:“阿弥吃过薯条吗?特别好吃,带我们来的那位请我们全部吃了薯条,我给阿弥留了一份。”
“带你们来的那位?”李丹问他是谁。
他却也不知道那位的名字,只说那位让他们叫他哥哥或是叔叔就好。
但很快李丹就知道是谁了。
酒店里孟舒云走出来迎接他,笑着说:“要先用餐吗?”
原来是孟真的哥哥孟舒云。
李丹跟着孟舒云去了餐厅,偌大的餐厅里没有其他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