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您留神脚下,滑!”李景隆搀扶着朱允熥的胳膊,“前边就到了,今儿怎么这么多人?”
“我七老八十了?”朱允熥推开扶着自己的手,“还是三岁孩子?用你扶?”
李景隆低声笑道,“小的这不是,担心您吗?人太多了!”
铁锅柴火小馄饨摊儿周围,更是人满为患。
大冷的天,谁都想吃口热乎的。况且这摊子的老板是个实在人,来吃馄饨的食客,热汤随便加。使得许多汉子,胳膊底下夹着发糕馒头,在摊子周围吃得满头热汗。
“老板,八碗馄饨!”
一个汉子刚吃饭起身,李景隆就把人家凳子拽了过来,然后朝忙碌的老板娘喊,“每碗加两个荷包蛋,溏心的啊!又刚出炉的烧饼夹肉没有?有的话切几盘子过来。”
他这份大手笔,顿时引得周围一阵唏嘘。
几个正在桌子上吃饭的汉子瞧了一眼他的打扮,然后端着碗默默的挪的一边。
“您坐!”李景隆迅速用袖子擦擦凳子,然后直接脱了身上的银鼠皮坎肩,垫在了凳子上,又朝老板娘大喊,“拿点热水来,把碗筷烫烫!”
说着,他看见朱允熥面前的桌子上,有些学的污渍。又赶紧伸手,直接把华贵的蜀缎衣裳袖子当成了抹布,使劲的擦拭。
朱允熥微微皱眉,“以前不是没出来过,你哪来这股矫情劲儿?”
眼前的李景隆忽然让他想起前世一个家境优渥的同学,那厮就这么矫情。既对路边摊爱不释手,又觉得烟熏火燎的不卫生,还觉得人多了闹得慌。
每次带他出去吃饭他都挑挑拣拣,其实就一句话,就是喜欢显摆自己满身的优越感。
这种人朱允熥顶看不上,有本事五星大酒楼找画面去,平头百姓里你装什么孙子。
有一次中午去食堂打饭,朱允熥特意先去厕所拉粑粑,故意把纸抠破,回头抓了馒头给他带回去,他还不是一样吃了?
见朱允熥不高兴,李景隆忙笑道,“小人这不是怕您脏了衣裳吗?”说着,补充一句,“小地方,到底是脏了点,小人思虑不周”
“这位客官,你这话可说错了!”
就这时,馄饨铺子的老板娘端着个冒着热气的大托盘出来,对李景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我这铺子是小,可哪脏了?外边车多人又赶上下雨阴天,看着是乱了点儿。可你要说我铺子脏,我可不答应!”
“我们家这生意是小,可做的是良心买卖。早上两点起来抢的鲜肉,三分肥七分瘦剁成蓉,加了老母鸡高汤调口儿。”
说着,老板娘不耐烦的把托盘中的馄饨放在桌上。
顺带着把她泡在汤汁里的大拇指抽出来,然后在嘴里嗦一下,继续对李景隆道,“不但干净还是实惠呢?你看这馄饨,说是小馄饨,可各个都有饺子那么大,一碗正正好好二十个,汤汁里是虾皮紫菜,汤碗都是纯白的瓷器。”
随后,又白了李景隆一眼,“知道您是富贵人,想必是大馆子吃多了,可我告诉你吧,大馆子未必有我这这么实惠干净。”说着,指了下铁锅旁边下馄饨的老板,“看着没,厨房都让您能看见。说句不好听的,那些大馆子里上菜之前给您吐口粘痰,您是能闻出来,还是能吃出来?”
“我我他没说什么呀?”李景隆被一顿抢白,有些发懵。
看看周围,旁边的食客汉子们都无声的嘲讽嘲笑,再看看对面的皇帝。
朱允熥把老板娘手指插进去那碗馄饨推到李景隆面前,“这碗,你的!”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
无尽的昏迷过后,时宇猛地从床上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