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离漏瑚踌躇满志摩拳擦掌地出门,说要去和五条悟比划比划已经过去三天了。
在他怒气冲冲地出走说要去鲨了五条悟压压惊的时候,“夏油杰”估测到的最坏情况也只是他被五条悟祓除了,但考虑到花御一直在后面不远不近地跟着,这个结果大概会是他被五条悟揍的只剩一个头,被同伴揣在怀里带回来之类的。
任谁也没想到他能在半路上走丢。
咒灵之间确认同伴的存在不光是靠“眼睛”的,他们有一种类似咒力的感应,花御发誓,她只是一晃神的功夫,漏瑚的气息就突然消失了。
消失得十分平和,没有任何征兆,撒手就没,好像在公园遛弯的大爷一脚没注意踩进沟里了似的,就那么陡然消失了。
夜晚的山路静谧无比,细碎的繁星低低地悬了满天,满山憧憧树影,每一片叶子都在告诉森林出身的咒灵——她的同伴不见了。花御茫然地站在原地,环视四周,凉意逐渐地攥住了胸口。
载着五条悟的车子这个时候拐过弯来,出现在路口,然而原本准备来伏击他的漏瑚却没了。花御满心的摸不着头脑,只好眼睁睁地把他放过去了。
起初大家推断可能是漏瑚隔着八百里感受到了五条悟的强大,当场改变主意要回家,结果他们在咒灵的据点等了一天也没见到他,“夏油杰”和花御回到他消失的地方,仔仔细细地翻了个底朝天,也没有找到一点咒力的痕迹。
漏瑚那种级别的咒灵,咒术界不大可能存在能够悄无声息,一瞬把他干掉且一点痕迹不留的人,大家聚在一起想了两天,只能得出一个结论。
——五条悟超进化了。
所以花御顶着巨大的心理压力,抱着视死如归的气势,站在了银发咒术师面前。
“你把漏瑚怎么样了?”
五条悟太茫然了:“啊?漏瑚?”
咒灵的声音里含着冷冷的愤怒:“是死在你手下的咒灵,你这么快就不记得了吗?”
五条悟几乎是立刻就想起了他曾经在店长那里看到的一条经典语录。
“你会记得你吃过多少片面包吗?”
这句经典一出口他就自觉地跳起来离开了原地,果然回答他的是一顿劈头盖脸的毒打。
他在密集的攻击中象征性地左躲右闪,一边脑子转的飞快,试图理解一下现在的状况。
眼前的咒灵从未见过,也没有登记在册,百分之百是特级,可以像人一样交流,听她的意思还有同伙,现在不见了,怀疑是他干掉的,而且看她的样子,是真的在为同伴感到焦急愤怒。
……现在的咒灵都这么厉害了吗?
白毛咒术师拉下了眼罩,露出一双水灵灵的无辜蓝眼睛:“抱歉抱歉,我开玩笑的啦,我真的不记得有见过一个叫漏瑚的咒灵,要不你和我说说他是什么样子,让我回忆一下?”
他不笑的时候,表情看上去非常真诚。
花御犹豫了一下,大概比划了一个样子。
“唔……用火的特级咒灵啊,”五条悟摸了摸下巴:“真的没有见过哎。”
眼看着下一道攻击就要抽过来,咒术师赶紧开口:“冷静一下啊咒灵小姐,你想,你们这么弱,我就算打死了,也没必要撒谎说没有啊。”
经历过吃了多少面包说之后,这种程度的话已经不足以激怒花御了,咒灵停下了手,像是在打量五条悟究竟有没有说真话。
即使是不到两分钟的交手,也足以让她看出来面前这个咒术师只是在打着玩,这份实力的差别简直是摆在台面上的,那么就像他说的,他有必要说谎吗?
白发蓝瞳的男人歪着脑袋,乖巧地站在原地任她打量。
如果不是他……那漏瑚到底去哪了?
“需要我帮忙吗?”五条悟热心地问道。
咒术师像是懒得戒备了,一屁股坐在路沿子上,屈起一条腿来比比划划。
“既然你们找上来,就一定知道我吧?我可是五条悟,没有我不认识的咒术师。如果你的朋友真的是被拔除了,他又是特级,窗那边肯定会记录的,我去看一看就知道了。”
精灵般的咒灵没有出声,却也没有惊讶的样子,五条悟眼里的笑意一点一点沉下去。
看来无论是关于他,还是关于窗,咒灵那边都已经知道的一清二楚了。
“你看,如果不是咒术师,那能将特级咒灵消灭掉的东西对我们这边也很有威胁,所以我们的诉求是一致的嘛。”六眼澄澈的蓝色里像是盛着一弯月亮,这双漂亮的眼睛里闪动着担忧的神色,任谁都觉得他是真的很关心这件事。
“怎么样,要和我说说吗?你这么直接地奔着我来,他是来找我的路上丢的吗?”
“…………”
咒灵沉默了一会,再抬头的时候就已经是一个撤退的架势了:“我不相信你,人类。”
五条悟笑起来:“信任是需要相处的,所以别急着回去嘛,和我去高专再详细谈谈吧?”
下一秒他的身影陡然在视野中央放大,花御大惊之下连转身都来不及,眼窝处一阵剧痛,树木一般咒力的碎屑雪片一样落下去。
他早就看准了这里是她的弱点!这才是他认真起来的实力吗?!
半个身体毫无生气地摔在地上,剩下的半个被咒术师提在手里,重新把眼罩戴回去的男人叹了口气:“唉,真麻……。”
“自暗而生,比黑更黑,”
一道轻快的声音仿佛飘飘悠悠地夹在风里,和尖锐的电话铃声一同响起来。
“污浊残秽——”
浓稠的黑色从深蓝天幕顶端流下,而明亮的繁花却在瞬息之间铺满了他脚下的地面,咒术师的目光只跟随着天空中的「帐」飘走了一瞬,手上就一空。
原本似乎毫无余力的半截咒灵向着远方激射而出,像是水滴回归了大海,瞬间消失在树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