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黑气翻滚,也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点都不害怕,她只知道谁都不能夺走她的朵朵,她的朵朵也没有死。
她回到家里,可过没两天,老鬼叔又找上门来问她,朵朵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身子偶尔会掉下泥沙,也从不吃东西。
她高声告诉他朵朵没事,第二天晚上,她又杀了老鬼叔。
其实她不想这么做,大家都对她很好,朵朵不见的几个月里他们都在帮她,可他们为什么要问朵朵怎么了?朵朵根本没事,她像以前一样乖,会甜甜的喊她娘。
但老鬼叔的到来让她意识到,再这样下去会有更多人把她的朵朵视为异类,明明他们都不在意朵朵离开了好几个月才回来,为什么要纠结她与正常孩子那么一点点的不同?
小江多好啊,小江就从来不会问为什么朵朵会掉泥沙,也不会说朵朵为什么不吃东西。
阿铭病得很厉害,翁铁为了他也为了给母亲奔丧从城里回来了,他来问她当年的那味药在哪里采,他要救阿铭的性命。
但他急匆匆把朵朵撞倒了,朵朵身上的泥沙掉了很多,行动也越发僵硬,翁铁吓坏了,问她朵朵怎么了,她说朵朵玩皮在外面玩耍,身上带了泥而已。
翁铁好像没有怀疑,她不想让他上山,告诉他当年那味药已经绝种了,可他还是上了山,这次她没等人来质问,趁翁铁在药王庙里给阿铭祈福时,把他杀了。
翁铁死前让她不要和妖魔为伍,让她给朵朵找副好棺材让她入土为安。
朵朵需要什么棺材?她活得好好的,会永远陪着她。
镇子里来了仙长,她很害怕他们也会说朵朵很奇怪,把朵朵从她身边夺走,好在仙长住在镇子西边,一时半会儿见不到朵朵。
夜里,她想着要怎么办才好,镇长忽然找过来了,让她好好和仙长们说说朵朵的情况,别让仙长误会朵朵是妖魔。
情况?朵朵能有什么情况?原来他们都这样看朵朵,他们一个两个的都把朵朵当成怪物!
她很想杀了镇长,可镇长一直都待她很好,她已经杀了三个人了,他们都对她很好,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在不知不觉间成了个shā • rén狂魔,她很害怕,却突然没了意识,等她清醒过来,镇长已经死了。
她怕极了,急匆匆跑了。
可她回家后,却发现朵朵不见了,朵朵怎么会不见?是不是那两个仙长听镇长说了什么来把她的朵朵抓走了!
她冲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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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里发生的一切像走马灯一样在几人眼前掠过。
当生命停止,一切归于虚无,微微亮着的淡金色光团用尽最后的力气跑出来,轻轻贴在了小江的侧脸上,又化作星星点点的萤火消失。
恍然之间,几人听到了一声轻笑,隐隐有个小女孩喊着小江的名字,和他说谢谢。
光影沉寂下来,化为白骨的小小身躯与丑陋不堪的女人依偎在一起。
一个意外,一缕魔修的残魂,害了数条性命。
“葬了她们吧。”方知落轻轻拍了拍跪在地上泣不成声的小江的肩膀。
世上最难的是送别。
刚化灵成型的小妖还未来得及体会世间的快乐,便已先走过了疾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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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里的动静闹得很大,想必很快就会有修士赶来,你们晓剑门未必守得住少乡。”盛随州看着裸露在大地上的庞大废墟,连绵而起依旧残留着硝烟痕迹的城池,侧头对方知落说道。
千年前被毁的重镇,传闻藏着傀儡宗卷土而来的后手,被淡忘了千年的秘闻想必又要在修真界中掀起一番腥风血雨了。
方知落摊了摊手,他虽是晓剑门的核心弟子,但刚刚入门,连具体情况都没弄清楚,更不可能在这种事情上做主。
可他身为晓剑门的核心弟子,也不可能把宗门的地盘拱手让出。
摊手后,他放肆的目光在应寒别身上逡巡了两圈,忽而抬手将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开始套近乎:“阿寒啊,怎么说我们现在也有过命的交情了,待会儿要是有修士过来,你就往那边墙头上一站,什么也不用做。”
方知落说着指了指最高处的城墙,那里坍塌的不严重,如果站上去一定是最醒目的存在。
应寒别被他一句阿寒叫得浑身起鸡皮疙瘩,他拍掉方知落的手,冷笑道:“你们晓剑门的事,我可不瞎掺合,别拿我当枪使!”
别以为他看不出来方知落打得什么如意算盘。
“这怎么能说是当枪使?要真论起来,我可算得上是你的叔祖夫,晚辈帮帮长辈难道不是应该的吗?”方知落随口道。
那什么……他和九望神君好歹有三天三夜的交情,他什么好处都没拿就跑了,如今占他晚辈一点便宜让应寒别帮个小忙……
是理!所!应!当!
应寒别立刻抬腿踢他一脚,“占我便宜也就算了,还敢自称我叔祖夫?我叔祖可是九望神君!你自己照照镜子——”
他的话还没说完,方知落又一步走过去,勾住他的肩膀,在他反抗之前说道:“来来来我给你看个好东西,看完了之后你再骂我也不迟。”
应寒别握上了剑柄的手停住,冷冰冰的目光化作利剑狠狠钉在方知落脸上,警告道:“你最好找到好一点的借口,不然我现在就把你碎尸万段!”
方知落可太了解他了,属于典型的你侮辱我可以,侮辱我叔祖我一剑杀了你的应九望脑残粉。
但现在如果这两大宝贝不帮他,等晓剑门的人过来,少乡指不定已经被各大宗门瓜分的一干二净了。
小江刚刚拽着他的袖子求他护一护少乡旁边那座山,上面还孕育着未成型的妖灵。
如果少乡被人瓜分,山上的妖灵必定也保不住。
小江现在是自己人,他以后可还指望着他带着他的妖灵同族掉眼泪给自己生千年万年的灵草,绝逼不能这么便宜了其他人。
再着,这明显有俩现成大宝贝能帮忙,更不能便宜其他人了。
应寒别被方知落拉到一边,见他神神叨叨对着百宝囊翻来覆去,眉头堆成一座小山,正要再次出声警告,方知落动作忽然一顿,从百宝囊里掏出了件东西。
是一条腰带,绣着云滚浪纹的腰带,青色的,还有华丽复杂的图腾,应九望当初给他穿的法衣上的。
应寒别看了一眼便僵立在原地,他瞪大了眼睛要拽过腰带,方知落却收手避开,笑眯眯抬高自己的辈分道:“小家伙,这可是你叔祖给我的,没有被你拿走的道理。”
“你哪来的!”应寒别选择性无视他的话,怒气冲冲道。
凌霄剑阁不同身份的长老弟子衣袍上绣的图腾不同,方知落手里的腰带绣着凌霄剑阁最高级别的图腾,而有资格配戴的人只有一个,他的叔祖,九望神君!
衣服和图腾可以伪造,但是上面留有的神识烙印的确是应九望本人的!
应寒别傻了!
他想破脑子也想不出来为何叔祖如此贴身的东西会在方知落手里,难不成……难不成真像他所说……
他摁住脑袋,阻止自己往下想!
方知落还求人办事,也没敢把人吓得太狠,主要是不敢太嚣张,万一人九望神君闭关出来知道他在这儿,把他逮回去非要与他“结梨”怎么办?
但现在这情况,他不抖落出两人的关系,看起来傻乎乎实则万分清楚利害关系的应太子爷根本不可能掺和少乡重镇出世这趟浑水,更别说他身边还有无比精明的盛随州。
方知落清了清嗓子,在应寒别试图给他扣上偷衣服的小贼这顶听起来就不靠谱的帽子之前,半真半假道:“其实我刚才跟你开玩笑的,我不是你叔祖夫,这衣裳是我一年前误打误撞救了你叔祖后,他落在我这儿的,说我以后有困难可以去凌霄剑阁找他帮忙。”
拿衣服当信物也是够离谱,方知落正琢磨着应寒别能不能接受这个不靠谱的借口,他已经先一步拽着他的衣领冷笑道:“我就知道你刚才没说真话,我叔祖怎么可能会看上-你?”
他轻蔑的上下打量方知落,还想奚落他几句丑得要命,愕然发现面前比他稍大一些的少年竟好看的让他想不出有什么词能贬低他。
本来便是狐狸眼,眼角边还有颗泪痣,不说话时双眼间隐隐带笑,若是刻意妖娆,怕是与吸人精魄的狐狸精没什么区别。
偏他此刻穿了白袍金边的华丽衣袍,潋滟生辉的双眸平白多了分不该有的端庄,截然相反的气质叠在一块不仅没有冲突,反而有股诡异的和谐,让人下意识想夸他好看。
意识到自己竟然因为方知落的长相而对叔祖修炼的无情道有所动摇,应寒别立刻冷哼一声别过头,“今天就帮你这一回,日后若是敢在外败坏我叔祖的名声,你看我不一剑切了你!”
他答应帮忙答应得太快,以至于方知落都没反应过来。
等应寒别像根钉子似的钉在高墙之上,他这才后知后觉对应太子爷来说,他误打误撞救了九望神君可比他是九望神君的姘头更好接受些。
方知落摇摇头轻啧一声,他有这么见不得人吗?怎么也是被九望神君夸过绝美的长相,还被他不知疲惫摁了三天三夜……
他羞耻的热了耳根子,没敢往下想,但可以肯定自己对应九望来说多少还是有点诱惑力的。
唉,应九望人长得好,活粗鲁了些倒也算得上温柔,怎么就偏偏死得凄惨?
他不想跟他一起死,也不太想半路丧夫。
小寡夫什么的,听起来就不太正经。
方知落想入非非,耳根子热得厉害,忽然发觉身旁站了个人,正看着他手中的腰带,回过头就对上“阿久”平凡至极的脸。
这张脸的威力对他来说堪比一百零八个佛陀在他耳边念清心咒,方知落萎了,还委屈巴巴道:“阿久兄,你凑过来干嘛?”
“法衣为什么不穿?”“阿久”牛头不对马嘴回了一句。
方知落脑门上翘起一堆问号,又听他说道:“这条腰带上有很强的阵法,可以护你周全。”
若是穿上整套法衣,便是元婴修士一击之下也无法对他造成威胁。
应九望想了想,没把后面那句话说出口。
方知落挠了挠脑袋,小声道:“这东西标志性太强了,我穿上了还不谁都知道我和应九望是酱酱酿酿的关系?”
他说话口无遮拦,感觉话出口后“阿久”看着自己的目光有些复杂。
本以为“阿久”也是觉得他过于胆大包天,九望神君的绯闻都敢传,岂料他忽然来了一句:“他给了你贴身衣物,自然是想让你穿上,又何惧旁人目光?”
好家伙,方知落和在一边听壁脚的盛随州直呼好家伙。
应寒别死都不相信他的话,龙傲天倒是不声不响成了□□头子,强行ooc九望神君,当他肚子里的蛔虫。
这话方知落自己都不敢信,他拍了拍“阿久”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还年轻,不懂这些。”
活了上千年的应九望:“……”
盛随州不忍心再听下去了。
他高看一眼被忽悠上去当门神,却始终竖长耳朵注意着这里,已经听得气红了脸随时准备拔剑砍人的应寒别,强行扯开话题:“方道友,神君受伤原是你出手相救,在下替宗内上下谢过。”
方知落这才意识到修士听力敏锐,他先后嘀嘀咕咕的一番话全被盛随州听在耳里。
他尴尬的摸摸鼻子,把腰带塞回百宝囊,绕开沉默下来的“阿久”,凑到盛随州身边小声道:“举手之劳,我也受了神君恩惠,此番若不是迫不得已,也不会拉着神君说事。”
“州州你回去后可莫要与神君提起我,我-日后也不会打着神君的旗号行事,会乖乖当个普通修士。”
盛随州不太懂为何不必与神君提起,旁人若是于神君有救命之恩,怕是恨不得宣扬的全天下都知道,好成为凌霄剑阁的座上宾……
他才想到这里,目之所及看见了背着个小竹篓过来的小江,忽然恍然大悟。
方道友是品行高洁之人,向来不与人类为伍的妖灵都愿意与他缔结轮回生死契,他不仅没有得到好处的喜形于色,反而照顾妖灵的想法,愿意与他解除契约,又怎会惦念着自己救了人要他回报。
方知落直觉盛随州的脸色变化有点快,心头忐忑能不能把他忽悠过去,忽然听他道:“既是方道友所言,随州遵从便是。”
他丝毫不怀疑这是方知落扯了神君的虎皮当大旗。
修真界没人有胆子假冒九望神君的名义行事,更何况是救命之恩。再者,他更不认为有人能够从九望神君那夺得他的贴身之物。
方知落脸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悄悄松口气,他真不想回去“结梨”,那不是他该干的活。
他自以为瞒天过海,既扯了应寒别这面别人不敢得罪的大旗,又可以为晓剑门长辈前来争取时间,可一转头忽然对上了“阿久”的双眼。
平平无奇的,丝毫不吸引人注意的双眼,方知落在心底啧一声,暗道还好穿过来要日他的不是龙傲天,不然他肯定马不停蹄的跑。
想入非非还没结束,忽而听他道:“为何莫要与神君提及你?”
作者有话要说:神君:让我猜猜这小妖精当初为什么跑路
方方:拒当小寡夫,从我做起Ov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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