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寒风裹挟着冰凉的雨丝慢慢浸润黄泥沙地,几片枯黄的桑叶从枝头簌簌落下。
陈国边境浦城城门难得大开,一队车马从东阳门入东大街,穿过平康坊,停在县衙门口,摆摊的老百姓只敢远远瞟上两眼,大气不敢出一下。
城里气氛紧张,城郊倒是祥和安宁。
一老妇穿着一身打满补丁的粗布衣裤背着一篓茅草在田间缓慢前行,雨丝越来越密,老妇加快步伐进了一篱笆院子,将背篓往屋檐下一扔,赶紧把放在篱笆架上晾晒的两个簸箕收进灶屋。
就在这时,一道明快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孟桑婆,今天怎么才搂了这么点茅草,连一间屋顶都不够用!”
“还不是你靠不住!下雨了也不知道回来收东西,差点霍霍了这么多草药,我要是不回来,咱家就要损失十几个铜板!没心没肺的臭丫头!”孟桑婆从灶屋出来,没好气地点了点来人的脑袋。
说着,她往来人身后看了几眼,眼皮挑了挑,“今天又瞎忙活了?”
黄叶往门槛上利索一坐,将一篮筐茅草拉到身边,一边低头干活,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也不算瞎忙活,今天城里来人了。”
孟桑婆手上的动作一滞,脸色有些不好看,“又拉了多少人过来?”
黄叶摇摇头,抬头看向篱笆院外,神思不属,“来的不是流放的百姓,是士兵,估计是哪儿来的贵人。”
浦城在陈国边塞,这里的百姓九成都是被流放过来的,有的是自己犯事,有的是被家族连累。
浦城不养闲人,犯事之人来了这边都得做苦力或者入军营打战当炮灰,被牵连过来的亲眷会好点,但也要做活营生,为浦城添砖加瓦。
像孟桑婆这种年事已高的老妇人做不了其他重活也要每个月往县衙交一定量的布匹,男子开荒种地交粮,五岁以上的孩子每个月到县衙领取任务,具体做什么需等县衙安排。
大家被官府压榨得苦不堪言,死又不敢死,走又走不掉,就这么日复一日的煎熬着。
一听不是流放过来的百姓,孟桑婆几不可查地松了口气,整个人都松弛了下来,“那不关我们什么事,你该干啥干啥,少凑热闹。”
黄叶点点头,沉默了片刻,道:“可是这次来了不少人,军营里多了这么多张嘴,说不定县令又会给我们施加压力,怎么就跟我们没关系了?”
孟桑婆转身,扶着门框进了堂屋,“那是以后的事了,实在过不下去大不了饿死,只要不是自杀就行。”
流放过来的人被视为罪人,罪人是没有权利自我了结性命,一旦想不开自尽,所有亲眷都会被牵连,便是那些已故的亲人尸骨都会被挖出来挫骨扬灰,所以即便日子再难过,这里也没人敢动自尽的念头。
黄叶顿了顿,低头继续干活,“孟桑婆,你说我们有没有机会离开这里?”
孟桑婆坐在竹椅上,耷拉着眼皮,缓缓张嘴,“别想那些有的没的,除非立了大功被上头赦免,或者入了贵人的眼,人家愿意拉你一把,否则别想离开这个鬼地方,就你这小胳膊小腿的,还是别瞎折腾了!”
黄叶看了看自己干瘪瘦小的八岁身体,有些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