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崩的时候,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而梁鑫这片雪花,特别的不无辜。
返回大学城的路上,他连电话都没敢给梁步勋打,很担心梁家那边会将他供出来。可又实在放心不下,生怕市面上已经有人在传播关于他的不利消息,于是便假惺惺地到处打电话,向公司里的中产同事们打听情况,假装关心他们有没有这方面的投资损失。
“康总,听说这两天市里的房价塌了?啊?你已经逃出来了啊?赚了这么多,我靠,牛逼。好好好,没事,没事,刚才吃饭的时候忘了问,现在突然想起来问一下,我?我当然没事啊,我早就战略转移了嘛,就是看现在房价低,打算过几天再去抄个底,买套大点的自己用,房价无所谓的,反正不管是贵还是便宜,早晚都得买,对不对?
我一直都说,房子是拿来住的,不是拿来炒的,要炒不如炒股票,炒房算什么好汉?首都那边?首都那边当然属于投资啊!投资和炒房怎么能混为一谈?两个概念嘛!
对了,东风国际地房产,现在资金状况怎么样了?这次受损听说有点严重?我听说阿公……滕总好像和市里领导吵架了?啊?你不知道?好吧,好吧,没事了,你们早点下班啊,加班我是不支持的,九点钟一定要准时下班……!”
一通叨逼叨,除了发现康明跟着东风投资一起跑路成功外,对W市目前的房价没有任何负面情绪,相反语气中充满喜大普奔和幸灾乐祸,梁鑫稍微安心了些。
不过有鉴于样本太小,他又接连给张玉和胡启也打电话问了问。
然后欣喜地发现,张玉和胡启也早就分别通过康明和陈光建的暗示,早早地就把手里的房子给抛了,三金科技集体逃顶成功。
“我草,这不是全公司形势一片大好吗?”梁鑫拿着手机嘀咕。
与此同时,公司那边的402房间里,胡启和张玉各自从自己的办公室里走出来。
两人奇怪地互相看了看。
张玉憋不住话,先开口道:“梁总刚才给我打电话了,问我房子的事情,他问伱了吗?”
胡启立马点点头,说道:“出什么事了吗?”
“不知道啊。”张玉道,“我上个月就听说房价要跌,偷偷把房子挂出去,两天就卖掉了,我后来还后悔了两天,感觉卖便宜了。这两天房价跌了吗?”
“我也没注意啊。”胡启道,“我也是我们陈总说,房子可能要出问题,我看看这两年涨得也差不多了,就把手里那几套都给出手了,就留了两个小门脸。那两个门脸是十年前买的,反正买进来的时候也不贵,放在手里也就是收房租的,涨不涨、跌不跌的,无所谓啊。”
“那确实是……”张玉点头道,“不过我把我家的店面也给卖了。”
“卖得贵吗?”
“一般吧,我差不多也是七八年前买的,当时入手是二十万,八十多个平方,上个月卖出去是四百万,就在叉叉街那边……”
“哇,那边地段好啊,卖了多可惜。”
“卖都卖了,算了,四百万少点就少点,也算可以了。”
正说话间,边上另一个小房间里,忽然传出一声呜咽。
胡启忙走过去,朝里面一看,见孙静在捂着嘴哭,不由蛋疼道:“孙总,出什么事啦?”
“呜~~~”孙静的情绪顿时就更崩溃了,捂住脸嗷嗷哭道,“我家的房子套进去了,两套房子都套进去了。贷款买的呢,呜呜呜呜……”
胡启转过头,和张玉对视一眼。
张玉抬手看看时间,见快九点了,二话不说,就冷血无情道:“我先下班了啊,我孩子在老师家里托管,得去接他放学了。”
“哇,托管到这么晚?”胡启接过话茬,然后随口安慰孙静一句,“孙总,别担心,会涨回来的,这就是个市场波动的问题。”
摆明了是睁眼说瞎话,但也只能如此,接着立马就转身返回自己的办公室,把房门一关,省得被孙静赖上,找他哭诉什么的。胡启四十多岁快五十的人了,对孙静这种三十几岁的已婚已育“老女孩”已经完全不存在兴趣,更不想被她破坏自己的好心情。
而且说起来,两个人目前虽是上下级,可胡启自己心里也清楚,早晚他俩会有一场争斗。现在公司里的三个财务总监和副总监,他是陈光建的人,张玉是东风投资的人,孙静投靠了梁鑫,所以只要梁鑫还握着公司的大权一天,他就有百分百的动力,会去扶孙静上位。
对此,胡启肯定是绝不愿意妥协的。
三金科技的前景看起来实在太美好,只要他能一直在这个位置上坐下去,将来早晚能分到一点股份。而那点股份,很可能就是一座未来能钱生钱的金山啊!
“emmm……过几天,应该去找陈总谈谈。”作为陈光建手下的近二十年资格的老臣,胡启最近这些日子,内心也逐渐有点蠢蠢欲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