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安,网上说的那个安安是你吗?同学网的老板跟你……”
安安一大清早照例低调地戴着口罩、穿着厚厚的羽绒服走进上钢琴私教课的小教室,一进门刚坐下来,屁股底下的皮椅都还冰凉冰凉,只是单单脱下外套,立马就引来了她在这边唯一一个同学小梦的热情关注。
小梦满眼熊熊八卦之火,看得安安有点无语。
但同时,作为一个闷骚青少年,安安内心又是窃喜并且虚荣心爆棚的。
“你问这个干嘛吗……”她故意卖着关子,就是不直说。
小梦则盯着她的身材,嘴里不住地啧啧啧个不停。
眼里还带着几分难以察觉的恶意……
两个人在一起已经上了好几天的课,飞机场选手小梦同学原本一直对安安的前凸后翘却不胖的身材充满羡慕和向往,不过从昨天起,这种情绪的下面,就悄然带上了几分鄙夷。
由于这段日子出门在外补课,旅馆里又没有网,无所事事的小梦,每天晚上下课后,便只能拿着手机,靠上面的一点点网页新闻图片来打发时间。
几天下来习惯之后,慢慢就连每天早上起来,也要抽空拿出手机刷一下。
于是就在昨天上午,“某知名学生企业家在女友孕期内出轨,活该破产”的消息,就不期然地进入了她的视线。顺便的,小梦同学也知道了,世上还有同学网这么个玩意儿……
不过这并不是重点。
重点是梁鑫的出轨新闻,一下就抓住了小梦那颗正义感满满又超级无聊的心。
接着又在某天,好吧,其实也就是昨晚,怀着对江玲玲的无比同情和对狗男女的万分不齿,小梦和她的某个同为学渣的富二代姐妹煲电话粥时,又得知了“破产渣男”的出轨对象,名字叫陈安安——话说昨天也很是神奇,梁鑫出轨的消息混合着他120间租给东方教育的房子被查封的传言,几乎是在网络上爆炸式地传播。
关注这条消息的人,瞬间就被分成两拨。
一部分是炒股的赌狗,还有剩下的,就是看八卦的吃瓜群众。
而这个瓜的强度之强,传播度之广,也可从中窥见一斑——
要知道小梦的那位闺蜜,可是身在重点高中摸鱼,平时跟外界各种讯息,基本完全隔离。而梁鑫出轨安安这件事,她却竟是听她们班上的老师,在课间提起的!
小梦也由此得知,眼下梁鑫在网络上的形象,俨然已经糟糕到需要被拉出去物理阉割的地步——还是不打麻药才能泄广大女性心头之恨的那种。
然后昨晚偷偷打完那通电话后,小梦的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就联想到了她在此地补课班的同学。那个名字也叫安安的姑娘。哪怕到现在为止,小梦也压根儿就没问过安安的全名叫什么,甚至没见过安安的全貌——因为安安过来上课时,总是全程戴着口罩,说是预防过敏。
可即便如此,就在什么证据都没有的前提下,小梦还是觉得安安的嫌疑,大得简直快爆了。
因为俗话都说纸包不住火,而安安她,简直是衣包不住柰……
小梦心里想着,又盯着安安那双妩媚又无辜的大眼睛看。
看得久了,小梦越发觉得安安绿茶又白莲。
就这样的小娘们儿,你让她怎么不去找别人的男人?!
“安安,是不是吗~”
她缠着安安,今天非要问出个所以然来。
可忽然这时,门外乒乒乓乓的风铃声一响,老师微微板着脸,神色凝重地走教室。抬眼一看小梦贴着安安,立马说道:“小梦,去隔壁的小琴房啊,不要浪费时间。”
“哦……”老师有点严厉,小梦说白了也就是富家乖乖女,学习是很渣,但心智方面,却还是从小被家里教育得很驯服和听话的。她有点不甘愿地站起来,正要往隔壁屋子里走,忽然却问了句:“老师,安安全名叫什么啊?”
“嗯?”老师闻言一愣,随即似乎是想到什么,瞬间又望向安安。
小梦的问题,本是个很平常的问题,可老师眼里,这时却露出了跟小梦一样好奇的眼神,但她却对小梦道:“去练琴、去练琴,有什么好打听的?抓紧的,我待会儿去检查!”
“问一下都不行,这也要保密吗……”
小梦没能问出来,只能嘟嘟嘴,转身往隔壁的小房间走去。而老师竟然还跟上去,欲盖弥彰似的补了句,“房门都不关紧,什么叫隔音房都不懂吗?”顺手把房门紧紧关好。
如此这样刻意地把安安和小梦隔开后,老师转身又走到安安身边,语气稍微一变,显得神神秘秘、奇奇怪怪地说道:“安安,你能把口罩摘下来,让老师看一眼吗?”
“啊?”安安茫然地眨了眨眼,“怎么了啊?”
老师露出微笑:“我想看看你,像不像我认识的一个人。”
……
“梁总,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黄总,幸会幸会。”
早上八点半,从首都赶来的邓大超,在黄学成名下的咨询公司里,和梁鑫签下了一份共办网站的秘密协议。三金科技方面,梁鑫没有和任何人打过招呼,程序完全不合理,但是也完全不要紧。黄学成代表沈公子,跟邓大超握了握手,问道:“邓总你们这回打算回购多少?”
“当然是越多越好。”邓大超笑道,“那就麻烦你们了。”
“邓总客气,都是收钱办事,职责所在。”黄学成面带微笑。
邓大超一笑,又对梁鑫说:“梁总这几天受委屈了,后天开盘后,我们会动用所有力量帮你洗刷冤屈。不过我问句不该问啊,你跟那位天使小姑娘……”
“绝对清白。”梁鑫正色道,“我只有我家玲玲一个女人,忠贞不渝,以后我要是对不起她,就天打雷劈……”
轰隆~!话音未落,楼上突然一阵闷雷。
现场瞬间安静,气氛相当尴尬。
在场三个人互相看了看。
梁鑫抬起头,看了看天花板。
过了几秒,楼上又开始咔嚓乱响。
电钻、榔头,什么乱七八糟的声音,一股脑全都冒了出来。
梁鑫不由破口大骂:“麻辣隔壁的!吓老子一跳……装修文明一点嘛!”
邓大超:“……”
黄学成:“……”
……
“真的是你……”琴房里的老师,睁大了眼睛。
安安急忙把口罩又戴上,眼里透着几分炫耀过后的神采,可嘴上却虚伪道:“老师,你别跟小梦说啊,我怕她出去乱讲,现在都有记者tōu • pāi我了……”
“那你跟梁鑫……”好歹也是拿过国家演奏大奖的老师,这时浑然化身成了狗仔,早上被男朋友气得胸疼的不爽也不见了,满脸的好奇。
安安这个小绿茶,这会儿却又欲拒还迎,不肯好好说话了,娇羞扭捏道:“没啦,我跟他最近也就是昨天见了一面,我们关系一般般的,根本就没那种……”
“哇,你们还真认识?那这不是内幕操作了吗?”
“没啦,我都是瞒着他报名的,还是我爸爸跟他说了,他才知道的。”
“你们家里还认识?”
“嗯……”安安点头道,“我们两家是干亲,梁鑫哥哥管我爸妈也叫爸妈的。”
“青梅竹马?!”
“算是吧……”
安安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在老师面前,把事情的真相越描越黑。
这个老师也是越听越兴奋,尼玛的三千块一天的课都不上了。
“那你们怎么不出来澄清啊?”老师继续追问。
安安道:“我也不知道啊,他平时那么忙,我又不好意思打扰他。他的事情我也不懂……”
“那你……喜不喜欢他?”
“嗯……”安安眼神微微一黯,有些事情,被人说得多了,种子在心里发了芽、生了根,就很难再从心底里抹掉,“喜欢又能怎么样呢,他都快结婚了……”
她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自己对梁鑫就有了感觉,可能是陈光建向来的强势,让她特别无法抵抗“成熟强大男性”的魅力。从小到大,同龄人里追求她的也不乏那种学习很好、体育很好、长得也很好、家境也很好的主角模版少年。
可是在安安眼中,和梁鑫一比,那些男孩子都差远了。
那些就会在球场上耍帅、在家人安排下拿个乐器上台演奏的小男生,远不及梁鑫谈笑间就搞到几个亿的能力更令她动心,哪怕没怎么私下接触过,可安安看梁鑫,始终有着一种不论天怎么塌下来,他都能帮别人顶住的安全感和成熟感。而那些追过她的男孩子,不论看着再怎么帅,但他们也只是一群一旦遇上麻烦,就只会哭着喊妈妈的小孩罢了。
“哇,你们还真的有……”老师忍不住地露出了姨母笑。
安安连忙道:“没有,没有,他很规矩的。”
老师不由道:“这么说,他现在不是泼了一身脏水了?”
“是吧……”安安微微把头一歪,又露出一丝信任的笑容,“不过我相信他,一定能搞定的。他很厉害的,我亲眼看着他,把同学网从那么小的网站,做成现在这个样子。”
“你心态真好。”
老师道,“换了我,我可能就接受不来,这么好的男孩子从我手里溜走了。”
安安道:“还好吧……我们上课?”
“行,你先自己弹会儿,我先出去打个电话。”老师说着站起来,离开了教室。
没一会儿,琴房里就响起了悠扬的琴声。
安安十指翻飞,一两年没练过琴的她,经过这段时间的突击,感觉又回来了。
学渣显然也不是什么都渣,至少在蓝秋燕的逼迫下,从小到大几乎试过所有项目的安安,总算被穷举出了钢琴这门天赋,打小刻苦练了七八年,时至今日,总算有所小成。
这也是她自信即便文化课再烂,也能顺利考上大学的最大倚仗。
而要是生在普通人家,她可能就没这么幸运了。
最好的命,也就是找个视线范围内能看到的最有钱的人,把自己早早地嫁掉,再早早地生个孩子,换来一个稍微好一些的后半生的生活环境。
……
琴房外面,安安的老师匆忙朝大楼内僻静的角落走去。
她觉得自己今年真是异常幸运,往年她收学生,每次都是只收一个的,一对一教,才不怕坏了口碑。可今年的市场行情实在火爆,H市这边的专业老师全都供不应求。
蓝秋燕找到她的时候,她原本已经收了小梦,但是因为蓝秋燕给得实在太多,加上安安本身也是有基础的,她才勉为其难,收下了这个学生。
而就在收下安安前不久,也就上个月,她和她男朋友刚刚一起筹资,重仓的东方教育股票。这两天东方教育的口碑随着梁鑫的口碑变差而变差,周五凌晨两点过后,东方教育的股价跟坐过山车一样剧烈波动。但在她“女人第六感”的坚持下,她男朋友最终没有把股票抛掉。
昨天周六凌晨五点多对岸收盘后,东方教育股价下跌%,她男朋友很不高兴。今天早上出门前,她还和他吵了一架。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
“……谣言!他们是在做局!”
安安的老师,怀着难以抑制的激动心情,在大楼的某个无人房间里,压低声音,跟男朋友泄露小道消息,“那个安安……你做梦也想不到,就是我上星期收的那个学生!……她一直戴着口罩嘛,我今天想到了才问她的,天底下同名同姓的人那么多!我怎么知道一定是她?!”
两个人说了没几句,又开始吵吵起来。
与此同时,H市往南几百公里外的W市,某机关单位大楼里,梁鑫的“大姨夫”——也就是梁思云大女儿的老公周振洋,也正在周末值班、四下无人的这会儿,跟一起值班的同事笑道:“东方教育的事情,一看就不正常。梁鑫这个小孩,我也是见过的,不是那种乱来的人。东风投资集团昨天才开完大会,要转一部分集团股份给他,这种情形下,以滕增岁的为人,他怎么可能把股份给一个德行有亏的年轻人。年轻人要往上爬,本来就已经是非常不容易的事情了。这么分析,我看搞不好再过两天,三金科技就要出大新闻,东方教育的股价要大涨!”
“不用过两天了,昨天东风投资那边开完会,我就听叉叉委的人说,市里接下来要把三金科技当重点扶持企业了,现在不都讲产业转型嘛,全市你看现在能拿得出手的高新企业有几家的?也就你家这个梁鑫小同学,他这个同学网有一手。东风投资那边的股份,不是说要等融资到了才给的吗?好像是说三千万美元吧?这三千万美元一进去,本身就是拉高三金科技的市值,东方教育和三金科技一起弄的那个慈善活动再一宣传,两家公司,你拉我、我拉你,老周,这个东西搞起来,效果了不得啊!市里头的宣传部,现在都跑去接洽这个慈善活动了。
青罗镇那边路太破,那个谁还跑去医学院跟他们老徐——徐佳院长说,要把办活动的地方挪到别处去,徐佳想都没想,一口就给回绝了。W大学还想蹭点好处,也没门儿。W大学的校长还有意思了,我拿不到的东西,你也别想搞到,就跟市里说,路这么破,坚决要求市里把活动的举办权收回来。结果你猜徐校长干了什么?”
“干了什么?”周振洋好奇地问道。
他的同事大笑:“这个徐校长,直接跟市里的一群老板,借了十架直升飞机,活动当天,用直升飞机直接把那些明星,从我们的机场,再送到大学城去,你说牛不牛?”
周振洋叹道:“徐校长这个人,搞科研、搞行政,都可惜了啊,他就该去该做生意的,滕增岁下来,让他去接班才好……”
“不行,不行,滕增岁的级别还没徐校长高,徐校长挂个知识分子的头衔去搞钱,又自由又有面子,老滕哪有老徐爽,境界差远了,待遇差得更远!”
“哈哈哈哈!”
空荡荡的小楼里,两个人哈哈大笑。
茶一杯,天一聊,一个早上,就愉快地走了过去……
……
叮铃铃铃~~~!
早上九点二十分,W医学院宁谧的校园里,下课铃声骤然响起。
过了片刻,江玲玲一大群人从四号楼里走出来,朝教学区外走去。
在她前前后后,四周到处都是今天考试好难或者好容易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