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金科技的股份,是绝不能卖的。且不说眼下如此大好的局面,三金科技今后的市值绝不止邓大超开出的这点价格而已,这笔生意包赔不赚。
只是单纯从“权力”的角度讲,梁鑫就根本不想放弃对同学网的掌控。
同学网这个已然雏形可见,将来必然位列全球级别的舆论和社交平台,掌握了它,就相当于掌握了全球级别的舆论力量。作为平台的老板,梁鑫所直接对标的人物,自然就是那个级别的人物,所能调动的资源,也自然是那个级别的资源。
而一旦这份权力旁落,他梁鑫又算个什么呢?
区区一个学生罢了。
甚至可能连有钱都算不上——现在比他有钱的同龄人,据梁鑫所知,国内就起码有两只手的数量,其中有些是不便曝光的,而可以曝光的那些,某位地产商独女今年的具体身价,已经高达十位数!几十个亿啊!都直接登报公开了的那种!
“到底在搞什么……”梁鑫用力地揉了揉皱成一团的眉心。
他实在有点想不明白,沈公子到底想做什么。
拿了东方教育的大量股份,又让东方教育来收购三金科技股份。
只是单纯为了继续拉高东方教育的股价吗?
有这个必要吗?
手里紧紧握着手机,梁鑫思虑再三,还是没有给黄学成打过去。
因为很担心这通电话一打,对方会直接把这层纸给掀开。
要打也该他们主动打过来吧……
梁鑫想了半天,最终还是把手机揣回了兜里。
半小时后,车子开回到他们落脚的酒店。
梁鑫回到房间,江玲玲就蹦蹦跳跳跑上来,先给他一个开心的抱抱,又叽叽喳喳跟他讲,江妈妈自己出去找装修公司的人谈了,中午酒店的海鲜炒饭好好吃,可惜梁鑫不在,她一个人吃着好没意思,餐厅里还有人认出她来,管她要了签名,零零碎碎,想到什么说什么。
梁鑫被江玲玲的快乐所感染,满心的不愉快,也逐渐散去。
心想船到桥头自然直,真到万不得已的时候,他也不是一点议价的能力都没有。
不管怎么说,他也是杨继心今天亲口所封的“W市梁门三杰”。
我老梁家也不是纯吃素的啊!
……
“爸,三金科技势头这么好,其实可以适当再持有一点,刚才中午吃饭的时候,为什么不直接问问呢?”W市的另一处疗养山庄门口,这回难得竟提前数日就过来的杨继心,刚从车上下来,就遭到了女儿杨小黄的追问。
杨继心呵呵笑了笑,说道:“势头好不好,现在还不好说的,一个网站才开了三个月,你看着挺热闹,可其实到底是企业本身过硬,还是因为外部的支持力度大,这都还说不清楚。前几年一下子冒出来那么多网站,有多少个网站,不是一开始风风火火,结果没风光两年,现在就连声响都没了?投资的事情,着什么急呢?钱在手里,想花还怕花不出去?”
杨小黄道:“我看同学网不缺钱,梁鑫和这边本地的那些土老板,也不见得喜欢我们再进来。我们倒是想花钱,人家不让进,那也没办法啊。”
“呵呵呵……”杨继心又笑了,“小黄啊,你对咱们这个社会,还是理解得不够深刻啊。都不要说三金科技内部,现在已经派系林立了,就算真是铁板一块,要插手进去,也没你想得那么难。有句老话怎么说的,胳膊拧不过大腿。这个社会啊,大鱼吃小鱼,大鱼想吃小鱼的时候,需要跟小鱼打招呼吗?直接吃就好了啊。”
杨小黄道:“我怕再拖下去,三金科技自己就成大鱼了。”
“别担心。”杨继心道,“他就是长得再快,鱼到头来就是鱼,可咱们不一样。”
杨小黄问:“哪里不一样?”
杨继心微微一笑,“小黄,记住了,咱们不是鱼,咱们……是打渔的。”
……
“老板,邓大超说被拒绝了。”
H市某酒庄里,今天正在惬意地给自己放大假的沈瑞龙,中午才刚醒过来没一会儿,就接到了黄学成的电话,黄学成简单汇报道:“梁鑫那个小伙子,看来还是对价格很敏感。”
“哈哈,是吗?”沈公子坐在室外的躺椅上,抬手擦擦眼屎,顺手接过一杯热羊奶,抿了一口就随意地放下,又很忙碌地拿过一根雪茄,一边不用动嘴地让身边的女人帮他剪开并点燃,一边很轻松地笑着对黄学成道,“那咱们不是没法进一步和东方教育合作了?黄冬青那边怎么说的?非要我出卖自己刚收的小弟吗?就不能给我点面子?”
黄学成道:“黄冬青的坚持要交换,三金科技加钱杭资本股份,换他们东方教育的股份。”
“草tā • mā • de,哪儿来的这么大的脸?”沈公子笑骂道,“他们自己手里的那部分股份,还得两年多才能解禁了,我现在给他换过来,到时候跌成狗屎,我找谁哭去啊?他们这回股价能拉这么高,那还欠我个大人情呢,还让我们二换一?怎么好意思说出来的?”
黄学成道:“黄冬青的意思是,钱杭资本和三金科技现在都没上市,但东方教育已经上市了……”
“我呸!”沈公子道,“那shǎ • bī知道钱杭资本是什么概念吗?上市对我们来说也叫事情?踏马的,上小学拿个三好学生,还真以为自己就是国家栋梁了?”
黄学成静静地听沈瑞龙日常吐槽。
等了半天,沈瑞龙那头总算蹦出来一句有用的。
沈公子从躺椅上站起来,嘬了口雪茄,目视前方一望无际的萧条葡萄园,皱眉道:“老黄,伱去跟那个前几天搭便车的姓董的说,就是东岳大学那个,你跟他讲,我是很有诚意,希望加入他们东岳大学大家庭的,跨过长江、跨过黄河,走向北方中原大地,但是你们邀请我,也得有点诚意啊。东方教育就这么有原则?他们背后是谁在撑腰啊?
杨继心不能异想天开啊,你的手想伸到南方来,我的脚要迈到北方去,咱们这才叫公平交易。哪有只有我付出代价,你个老头子坐享其成的道理。钱杭资本的股份,也是说扔出去就扔出去的?知道整个Z省的私营盘子有多大吗?知道什么叫苏湖足天下熟吗?东方教育跟钱杭资本,那是一个层面上的东西吗?他黄冬青也就是走了狗屎运,这块业务给他做大了,那不就是一个加强版梁鑫吗?三金科技早晚也得上市。
反正一句话,你让姓董的给他们老大带话,带原话,好好骂骂杨继心那个脑子搭牢的,东方教育要换,只能跟三金科技换,钱杭资本的东西,想都别想。别以为我不知道,想要钱杭资本的人是杨老头,你黄冬青也就是个摆在明面上的炮灰。
踏马的,真是越说越气,杨继心这老家伙是皮痒了,想造反吗?踏马的是不是觉得背后有国外友人撑腰,他就是国家的主人了?草他大爷的,搞不清楚江山是谁了的啊?中国的江山,属于中国人民!谁才是中国人民?谁才是……啊那什么什么接班人?老黄,你说!你告诉我!”
黄学成笑道:“老板,你是,是你。”
“对咯!”沈公子道,“我找人搞点动作,让老头子踏马的清醒清醒。还胆子长毛跟我讨价还价,这不找死呢?”
“好。”黄学成点点头。
沈公子直接挂了电话。
手机另一头,身在S市的黄学成,在放下电话后,沉默了许久,又拿起电话,给W市那边的贾孝贤打了过去,淡淡道:“老贾,麻烦你个事情。”
贾孝贤立马道:“说。”
“你去打听一下,最近你们那边,有没有什么联鑫电脑的质量问题的投诉,拿出来炒一下,热闹两天,不要客气。”
“嗯?”贾孝贤一愣,“什么仇什么怨啊?”
“仇和怨还不至于。”
黄学成微笑道,“就是大王叫我来巡山,让我敲敲锣、打打鼓,敲打敲打。”
“哦……”贾孝贤想了想,“那得稍微花点力气。”
黄学成道:“过年让你单独见沈先生一面。”
“行,那包我身上了。”贾孝贤一口答应,又说,“或者要是过年安排不上的话,等梁鑫结婚的时候也行,到时候沈先生应该空闲时间多一点。”
黄学成道:“也可以。”
贾孝贤道了声谢,就结束了通话。
黄学成招呼完贾孝贤这边,紧接着又给其他方面打了过去。光靠W市方面,事情肯定是抄不大的,还得其他方面配合,事情才能闹到让杨继心缩手的程度。
杨继心这老头,这两年明显是有越界的意思了。
东岳大学本身就是个很犯忌讳的玩意儿,以沈瑞龙家族在Z省的枝繁叶茂,他都不敢搞出类似的东西,但杨继心离沈瑞龙的背景还差着级别呢,结果却胆大包天地做了。
究其原因,无非是内外各有援手,就自以为,这是自己的力量。
人呐,最怕的就是被突然间得到的力量冲昏头脑,一下子认不清自己的定位。
杨继心怂恿黄冬青,想趁着沈瑞龙希望借东方教育这块跳板,将自身影响力伸向北方之际,提出要用钱杭资本的股份交换东方教育的股份,以实现自己入局钱杭资本的目的,实现南北通吃,可钱杭资本的东西,也是他能觊觎的?
钱杭资本的触手,可不止伸向钱杭而已,那可是纵贯整个东南六省的东西!别看好像在每个地方,都只是蜻蜓点水、轻轻碰一下,但话语权,却是实实在在的。
可见杨继心现在索要的,根本就已经不再是经济权利了。
而是某些他这种人,碰都不能碰的东西。
沈瑞龙说得对。
杨老头,这是找死!
黄学成心里分析着杨继心的路数。
无非是杨老头和黄冬青之间达成某些交易,只要能搞到钱杭资本的股份,杨继心就会帮黄冬青拿到某些好处。最终东方教育那边获得三金科技的股份,黄冬青拿到杨继心承诺的东西,杨继心得到钱杭资本的股份,华龙控股拿到东方教育的更多股份。
最后的最后,梁鑫本人拿到一笔数目过得去的现金,并失去对三金科技的控制权。
整条利益链条,以牺牲梁鑫和损害沈瑞龙为代价,最终东方教育和黄冬青获利,杨继心更是充分胜出——这么美的梦,试问杨继心怎么敢做的?
黄学成边想边打电话,一连打了七八通电话……
这天傍晚,当梁鑫结束了一整个下午的复习,并通过了江妈妈带来的婚房装修预算后,在他们的视线之外,包括Z省和东南地区各地,联鑫科技出卖祖国利益的新闻,突然间润物无声地,出现在了各主流媒体的二版、副刊和角落上。
等到次日,又一个周一到来,谷强开着车,送梁鑫和江玲玲回学校考试的路上,W市的不少机关科室里,前来上班的人们翻开新鲜出炉的报纸,纷纷一眼就看到了某些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