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竑正在胡思乱想,他对面一个三缕长须、三十多岁的儒雅官员,向赵竑举起了酒杯。
“太子殿下,听闻殿下是文章大家,得以著书立万,扬名天下,在下佩服。今日是佳节。请殿下赋词一首,彰显大宋文章之盛,以慰我大金士民之望。”
赵竑微微一怔,举起了酒杯。
“恕在下孤陋寡闻,阁下是……”
说实话,金国的酒太烈,香醇却要差些。
“殿下,这是我大金国史院编修,知制诰元好问。听闻殿下来,他可是特意求了陛下,才来赴宴。”
张天纲眼神闪烁,在一旁笑呵呵介绍了起来。
元好问?
“问世间情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许”的元好问!
记忆中,元好问正是金朝人。这可真是个大意外!
“殿下,要不在下先吟诗一首,殿下先斟酌一下,再赋词不迟。”
元好问直脾气,径直说了出来。
“阁下先请!”
赵竑懵懵懂懂点了点头,这才如梦初醒,反应过来。
元好问16岁就作出了这首《摸鱼儿.问世间情为何物》,确确的神童无遗。
我去!
大金,你现在内忧外患,争这些虚头巴脑的面子有意思吗?这对国家有什么用处?
目光看了一眼张天纲,眼神尴尬,似乎不好意思,赵竑恍然大悟。
老张,你也太实在了,连骗人都不会。
元好问,这位大金第一才子、北地文雄出场,恐怕不是他自己求完颜守绪来,而是代表大金国来砸场子的。
这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出圈的烦恼呀!
“百二关河草不横,十年戎马暗秦京。岐阳西望无来信,陇水东流闻哭声;野蔓有情萦战骨,残阳何意照空城!从谁细向苍苍问,争遣蚩尤作五兵?”
果然,元好问一出口,慷慨激昂,席中的大金众臣,包括金帝完颜守绪,神色都是黯然了下来。
蒙古大军纵横驰骋,中原统帅木华黎在陕西攻城略地,陕西百姓水深火热、民不聊生,这是不争的事实。
“笔笔皆为血泪,字字饱含悲愤!果然是北地文雄,天下第一才子,好诗!”
赵竑不自觉鼓掌,大声叫好。
寿诞之上,元好问这么悲壮的诗作出来,完颜守绪和群臣完全没有责罚的意思,可见金人政治的清明。
想起史弥远治下,赵竑暗暗叹息一声。
“殿下,该你了!”
被称为北地文雄、天下第一才子,元好问有些不好意思,对赵竑的印象,也立刻好了起来。
殿中一众金国君臣,立刻都是笑意盈盈。
赵竑,这位大宋太子,号称“天下文章第一”,这是认输了吗?
“太子殿下,该你了!”
赵竑身旁的朱端常提醒着赵竑,小眼神还示意了一下。
赵竑心知肚明,朱端常的意思再也明白不过。今天的场子,他必须找回来。
“百二秦关中终属金,三千铁甲可吞蒙。元相公,你的诗虽好,但太过悲观了些!”
赵竑举起酒杯,哈哈笑了起来。
“还请殿下指教!”
元好问举起酒杯,眉毛一扬,朗声说道。
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似乎有些不服。
赵竑饮下酒,看满殿人盯着自己,暗暗思量。
看来今天不露两手,只怕是逃不过去了。
“大金皇帝,诸位,元相公,那在下就献丑了。”
赵竑微微一沉吟,已经有宫人把笔墨纸砚拿了上来。
这是要遗臭万年吗?
赵竑提起笔,就写了下去。
他一口气写完,放下笔,对着惊诧不已的完颜守绪和满殿群臣拱手行礼。
“好!”
朱端常白须抖动,嘴唇哆嗦。
这要是岳武穆的那首《满江红》就好了。
“大金皇帝,诸位,这首《满江红》,就与各位共勉吧!”
“皎皎昆仑,山顶月,有人长啸。看壁上,宝刀如雪,恩仇多少。双手裂开北虏胆,寸心铸出铁石肝。算此生,不负是男儿,头颅好。
荆轲墓,咸阳道;聂政死,尸骸暴。尽大江东去,余情还绕。
魂魄化成精卫鸟,血花溅作红心草。看如今万里好山河,英雄造。”
元好问嘴里读着,心头不由得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