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猗转向仍在门口捡拾荒草的阿年。范可庾膝下共有一子一女,军粮押运案后,除了侥幸逃脱的阿年,范家人都被抓了。
阿年告诉谢无猗:“范夫人我不熟悉,我妹妹范兰姝比你小两岁,她左眉尾有一颗红色的痣。”
既然他们一家都是被乔椿牵连的,范可庾又因谢无猗而死,那待她返回泽阳,也该尽力搜寻她们的下落。
层云隐去,冷淡的月光沿窗棂倾泻下来,照得地面一片银白。
不多时,花飞渡无功而返。
“那些人很敏锐,被发现后就不再靠近了。”花飞渡卷起晾衣绳放到桌上,蹙眉道,“丫头,你说会是谁的人?”
窥探之人轻易收手,花飞渡这么问,无非有两种可能。
要么是知难而退的刺客同伙,要么就是萧惟好心提醒谢无猗处境危险。
“谁知道呢……”谢无猗交握住双手,“无论如何,终归有人在操控一切。花娘,这是我们的机会。”
话虽如此,谢无猗再次扫过萧惟送给她的白瓷瓶和梧桐叶,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疼。
其实,她不是个容易激动的人,尤其是在乔椿死后,她愈发不爱表露内心。但现在,谢无猗却意识到面对萧惟时,她居然会生出各种各样的情绪,烦躁,忌惮,厌恶,还有她绝对不会承认的恐惧。
——或许也不是恐惧,而是种种心绪交融后根本拆解不出来的……失望?
谢无猗身上虽满是江湖气,但小时候还是受过严格教育的。在泽阳的宴会上,她见过官员命妇,见过皇亲国戚,就是现在让她以庶民之身去面圣,在礼仪上也不会有太大的问题。故而在谢无猗的认知里,一个身份尊贵的皇子不该是这样的。
少年得志的萧惟更不该是这样的,整日与柴米油盐为伴,和鸡鸭猪狗共眠,走起路来比道旁的柳条还要风骚两分。
谢无猗不自觉地垂下双眸,摸了摸自己指尖上的薄茧,还有指缝处那些反复开裂又愈合的伤口,倏忽间就释然了。
曾经,她也不该是这样的。
按常理,她会学好琴棋书画刺绣煮饭,做个温良贤淑的官家女儿。然后,等到及笄之年,由乔椿给她定一门好亲事。再然后,嫁为人妇,相夫教子,过完平平淡淡的一生。
可她不喜欢。
于是,从决定走出去的那天起,谢无猗便与“大家闺秀”这个词没关系了。
她无数次跌倒,又无数次爬起,直至成为今天去过天下诸国,看遍山川万物的谢无猗。
上天是公平的,走一条路总有走一条路的收获,也总有需要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