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无猗扫了一眼官员名单,那都是白纸黑字记录下来的,实在看不出什么。
她又转去看暗格里的名册,刚一翻开就皱了眉。
“怎么了?”
这名册萧惟上午看过,不过是记录手下侍卫的生平,除了一些莫名其妙的暗语之外,没有特殊之处。
但谢无猗不同,她一眼就认出这是江湖死士的名册。
名字上画了红圈的表示此人已死,诗歌是以特定规律排列的密语表示面部身形特征,生平旁的那行小字跳排就是死士的真名。
“这是江湖上的死士。”
死士?
官员豢养死士,这可不是个小罪名,褚余风胆子还真大啊。
单凭一本和军粮押运案毫无关联的册子无法给褚余风定罪,但这并不耽误在他的罪状上添一笔。
“那……去送个礼怎么样?”
萧惟一挑眉,谢无猗只道他肯定憋着一肚子坏水,左右都是想给褚余风点颜色看,他想做就做吧。
见谢无猗不拦着,萧惟嘴角翘得更加肆意,他立即叫了封达进来。
“达达,把这本册子原样誊抄一本,然后——”
“殿下!全世界最英明神武的殿下!”封达欲哭无泪地跪在萧惟腿边,“属下已经仿写过一遍了,手到现在还是酸的,不想再抄一遍……呜呜呜……”
“滚开。”萧惟嫌弃地跺了跺脚,“这回不用改笔迹,抄字就行,晚上找个人少的时间给楚王送去。”
得给萧豫找点事做,省得他三天两头折腾谢无猗。
“遵命!”封达当即收了哭腔,带上名册退出去,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这回没打扰您二位吧……
不多时,封达抄完名册,谢无猗又翻来覆去读了好几遍。萧惟坐在对面,心不在焉地翻着上次没看完的那本书,时不时抬眼偷看她。
“我脸上有东西吗?”谢无猗实在忍不了,把名册往桌上一甩,起身凑到妆镜前。
明明什么都没有,他到底在看什么啊?
被抓了个现行,萧惟有点窘迫,忙掩唇咳了两声,“没有,别看了。今天早点睡吧,明天我陪你去万春楼。”
说着,他便让春泥进来铺床,准备沐浴的东西。
萧惟站到谢无猗的身后,想去扶她的肩膀,可抬了几次手后还是放弃了。他叹了口气,低声问道:“你身上的伤怎么样了,下午是不是被我扯到了?”
“没事,都是小伤。”
谢无猗按了按右肩伤口周围,肿胀已逐渐消退,便笑道:“肩膀那里只是看上去严重,那帮小贼的刀还没有成慨的快呢,哪里就伤得了我?”
正提着浴桶进门的成慨一下子就僵住了。谢无猗夜闯范可庾住所时,他曾意外砍伤她的右臂,这也成了成慨这辈子都无法原谅自己的事。他把浴桶放到屏风后,默默跪在谢无猗面前。
“请王妃治罪。”
还不待谢无猗说话,萧惟直接轻踹了成慨一脚,“赶紧滚,大晚上给王妃下跪,像个什么样子?”
一想到下午萧惟和谢无猗在马车里的光景,成慨耳根通红,忙一声不吭地溜了出去。
“你先沐浴吧,我……”萧惟左顾右盼,总算找到个理由,“我去看看达达回来没有。”
谢无猗看着萧惟急匆匆的背影,不禁腹诽,这人今天怎么怪怪的?
很快,她就不再想萧惟从昭堇台回来后的这些异常。谢无猗恨不得一睁眼就到明天,她实在太想去万春楼探探情况了。
这两年,哪怕有花飞渡的陪伴和纪离珠的指引,谢无猗也不知道她到底能找到些什么。一路走来,除了心底的执念,她面前始终是层层迷雾,迈出的每一步都有可能是坠入悬崖前的最后一步。
可现在不一样了,范可庾用命换来一份口供,褚余风也已经破绽百出。谢无猗有种预感,见到紫翘,她就能抓住一次机会。
最差也不过是自己多虑了,多绕一个弯子而已。
花飞渡帮谢无猗沐浴换完药后,萧惟才从外面回来。
见他衣衫整齐的模样,连冠都没有摘,谢无猗有些奇怪,她边擦头发边问道:
“殿下不打算休息吗?”
萧惟一愣,迅即闪开目光,笑道:“我去书房睡吧。你睡得浅,我怕吵着你。”
也许是已经把话说开,谢无猗不需要再在萧惟面前隐藏身份,因此现在的心情格外轻松。她心里暖暖的,嘴角也浮现出一抹笑意。
“大婚第三天,殿下就准备去睡书房了?”
左右是合作,萧惟在宫里被下了药都能忍住,谢无猗也不怕同在一张床上他会对自己做什么。要是萧惟真敢动手动脚,现在她苍烟里的mí • yào可是量大管饱。
萧惟望着谢无猗,想的却是成婚三天了,她都没能真正睡个好觉。
发觉谢无猗的右臂仍然不太敢抬起,萧惟走上前,拿过她手中的毛巾,自然而然地帮她擦起了头发。
谢无猗从镜中回视萧惟,见他低着头,眼睫在烛光的点缀下笼出一隙阴影。
没了挤眉弄眼的表情,他现在的样子堪称温柔。
谢无猗有点惊讶,做个样子而已,他至于在无人处还这么认真地扮演好夫君吗?
半湿的发丝全数披散下来,借着毛巾的遮掩,萧惟的手指如同被一股奇怪的力量牵引着,穿过那层浓云,也收住万千思绪。
湿凉丝丝入骨,指尖略微颤悸,萧惟的喉结不由得上下动了动。
如果……能永远拥有这缕芬芳该多好。
沉默了许久,他才开口道:“那……一起睡吧,我不闹你。”
两人躺在床上,却不似成婚那夜一样严阵以待。谢无猗连着折腾好几天,又累又困,很快就睡了过去。萧惟背对她,听着她几不可闻的呼吸,努力平复着剧烈的心跳。
过了片刻,萧惟忍不住翻过身,又瞄了谢无猗一眼,这才慢慢闭上眼睛。
下次可不能再看她刚出浴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