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惟抵住谢无猗的额头,好一会才低声问道:“你怎么样?对不起,是我来晚了……”
离开水后,谢无猗已经缓过来不少。她轻轻摇了摇头,慢慢坐起身,“殿下别这么说,这一路多亏有你相助,殿下快带我去见花娘吧。”
此番谢无猗和萧惟做戏并未出口商量,只一个眼神交汇便明白了对方的意思。可花飞渡对此一无所知,这两天一定担心坏了。
“她在外面,我们现在就走。”
萧惟小心地半抱住谢无猗,将苍烟重新缚在她左手小臂上。看着那只和巫泪交相辉映的蓝紫色蝴蝶,谢无猗心里顿时有了力量。她仰起头,对萧惟粲然一笑。
瑟瑟寒气笼罩在水牢里,萧惟却只觉得暖。无论世间如何喧嚣如何虚妄,有她的笑容在就足够了。
被萧惟钉在墙上的狱吏本是何茂良的至交,眼见二人要走,他顾不上别的,忙道:“燕王殿下!乔氏是逆犯之女,就是您也不能罔顾法纪啊!”
“哦,差点把你忘了。”
萧惟心不在焉地从怀里取出皱皱巴巴的圣旨往他面前一甩,狱吏没接住,圣旨便骨碌碌地滚到了他脚边。
狱吏的呼吸都快停止了,他不停地祈祷千万不要进来人。要是有人看见圣旨在地上……
冷汗涔涔冒出,狱吏宁可萧惟一刀捅死自己。
“啧啧,连圣旨都扔了,真是大不敬。”萧惟冷笑道,“你听着,第一,本王是君你是臣,本王要带王妃走你不能拦。第二,本王如今代掌刑部,是你的顶头上司,要带王妃走也用不着你来准许。”
代掌刑部……
谢无猗错愕地看向萧惟,他今日强行带走她,果真是和皇帝交换了什么吗?
心底最深的某处,某道厚厚的筑墙,似乎出现了碎裂的声音。
还没等谢无猗开口发问,萧惟就从袖中拿出一枚金牌。
“你去看圣旨吧。父皇有旨,燕王妃谢氏保护人证物证有功,特从明庙里请出金牌,即刻释放。”萧惟手中摆弄着金牌,不耐烦地打了个哈欠,“按大俞律法,对巫女不敬,本王砍你一只手有问题吗?”
狱吏战战兢兢地不敢回话,谢无猗心里却愈发不是滋味。
明庙是萧氏宗庙,皇帝称她为谢氏,又赐下金牌,看来是不打算追究她的身份了。
可就算褚余风陷害在先,皇帝怎么会轻易放过乔椿的女儿呢?
谢无猗接过金牌,抚摸着上面“巫仪憼声”四个大字。上次萧豫安排昭堇台确认她是巫女,现在皇帝又亲赐巫女之名,于她都是莫大的恩典。所以,一向最厌恶朝局纷争的萧惟是用统领刑部换来了皇帝对她的宽宥吗?
眼中涌上一股莫名的灼热,谢无猗仓促地低头抿住嘴唇,免得自己的心绪泄露出来。
萧惟倒没发觉这点异样,他扶着谢无猗站起,屈下身一笑:“地上脏,我背你回去。”
谢无猗忙闪身躲开,微皱着眉道:“我身上更脏。”
怎么会呢。
萧惟定定地望着谢无猗,心道这世上没有比她更干净纯粹的姑娘了。
“来吧。”
谢无猗拗不过,只好依言伏到萧惟背上,两手轻扶他的肩膀。
她全身肌肉紧致,但还是很瘦,到处都是伤,就像一只玲珑的雏鸟,一株娇韧的兰花,让人靠近时连大气都不敢喘。
等案子彻底了结,得好好给她补补身体。
萧惟背着谢无猗走出水牢,慢慢和她讲起外面发生的事。有谢无猗的证据和闻逸的证词,褚氏父子甚至连冤屈都不曾喊,只有褚余风说过想见祝朗行,也被萧豫回绝了。
谢无猗身子一僵,像是忽然从纷乱的天网中抓住了什么。萧惟感受到她指尖的力量,也跟着停下脚步,任由她徜徉在自己的思绪里。
“见谁?”谢无猗试探着问道。
“祝少观——”
萧惟的话音倏地停住。
对啊,他怎么没想到呢。
事到如今,有谋害嘉慧太子一条大罪,褚余风必死无疑,这个节骨眼上他唯一提出想见的人居然是不学无术的祝朗行!
这太不正常了。
萧惟偏过头,正对上谢无猗沉凝的目光。他立刻调转方向,大步向关押褚余风的牢房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