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小雨,下山的一路石板台阶湿滑不少。还未到得山脚下,便见得一黑色的巍巍身影似是卧在地上。走近一看,竟是西湖的箬先生,阴阳剑撑地,低头颓然坐在雨中。
四周黑魆魆而十指不见,清卿与嘉宁辨不出先生究竟是醒着还是昏迷,只好放慢脚步,张大了嘴喘着气,一左一右,想从那高大的黑色身躯两边绕开去。正凝神间,乌黑长袍飞跃而起,便是迅雷不及掩耳,径直向着两边划开一道剑光。
清卿大惊,急忙几步后跃,向着自己根本不是这前辈对手,只得将木箫牢牢架在身前。剑刃一劈,从上而来一道闪电,直愣愣打在箫身之上。
“叮”一声脆响,剑刃轻轻巧巧弹开。
正疑惑间,清卿已然下意识使出一招“高峰坠石”,让木箫前推而点在不远处的剑身一侧。不料箬冬竟一下子长剑脱手,阴阳剑不受控制地飞了出去。
持着木箫愣在原地,清卿心中明白过来,不由暗自冷笑:
擅长与别人下毒的人,终也有被毒伤到如此地步的一天。
二人见箬冬已是毫无还手之力,不再犹豫,各自冲进歪七倒八的人群,寻找着迫切想要救回来的人。
口吐白沫、四肢僵直的男女老少躺了一地,清卿在黑暗中一个一个摸索过去,已是大多都没了知觉。刚要抬腿,脚腕忽地一凉:“姊姊……”
低头看,果真是安瑜,嘴角带血,正紧紧抓着自己脚踝和衣摆。
清卿大惊,喉头一时哽住而说不出话来,赶忙弯下腰,将瑜弟弟负在自己背上,向着榕林深处走去。雨声稍止,清卿将安瑜平放在地,掏出自己的小药瓶,一滴一滴地灌进安瑜口中。
安瑜已然浑身没了气力,纵是强灌一口,也要吐出小半口来。
望着少年苍白的脸,清卿忍不住攥紧了那只黝黑却粗糙的手:定是在崖壁上攀爬一天一夜,才能找到回来的路,才能在满是老茧的手心布下数不清的伤痕。
“我给了你下山的法子,你为什么不听话……”暗自啜泣哽咽不住,清卿低下头“呜呜”哭起来,肩膀止不住地颤抖不停,“你为什么不听话……瑜弟弟……”
一阵踉跄的脚步声从呜咽的哭声中传来。细听去,那来声歪歪扭扭摇晃个不停,纵是青涩的孩子,也想象不出这是什么绝顶高人的内功。清卿用袖子抹一把雨水和泪水,并不起身:
“先生这副样子,只怕难以让晚辈再吃一次碧汀毒的苦吧?”
箬冬立定在清卿身后,长剑出鞘,正正抵住清卿的后脖颈。二人静立一刻,终究是箬冬先垂下了剑柄:“清……令狐少侠。”
清卿不答话。
“你当真有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