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听出了清卿嗓音中从未有过的绝望,安瑜这才转过身,隔着夜幕,注视清卿良久:“姊姊,我们真的三年没见了。”清卿慢慢地点了点头,只听安瑜接着道:
“姊姊……虽说我素来叫你林姊姊叫惯了,可我和大哥心下比谁都明白,你生来便是令狐氏的后人,旁人怎么说都不作数。三年前你受了那么重的伤,都要一个人从西湖水狱里往出闯,我和沈将军都怕……都怕……”说到此处,安瑜也已是泣不成声,“可自从姊姊养病出门之后,瑜都要认不出你了……那日我看见你一身黑衣长剑,分明是天客居弟子的打扮模样……”
“瑜儿,姊姊只是苟且偷生,迫不得已!”
“苟且偷生?”安瑜竟冷冷笑了,“原来令狐后人的口中,也能说出这种话?姊姊,若你拼死也不入天客居名下,瑜就是舍了先祖的名望与自己的性命不要,也必然与姊姊最后同生死一次。大不了,便是兄弟四人黄泉之下团聚罢了。可方才那蕊心塔中,连如今的掌门都要来到面前敬你!”
“我烧了他的七星殿,他岂会敬我!”
话音一落,忽地平地惊起一声惊雷,黑夜中白光一闪,将刺眼的光亮同时照在二人脸上。清卿这才发觉,安瑜血红的双眼那般盯着自己,分明不再是看向义结金兰的亲姊姊。她始终抓紧了瑜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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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衣袖不放开,这一下,突然加重了手中力气,低头问道:
“瑜儿,方才那一箭,你是冲着温掌门,还是冲着我来的?”
隔着一层衣衫,清卿都能感到安瑜的胳膊在剧烈颤抖。只听他静静地道:“姊姊,上次你和他还有不共戴天之仇,怎么今日就叫他温掌门了。”说罢,猛地一甩,袖子上“撕拉”一声,在雨水中扯开一道大口子。
眼看那黝黑的身影就要头也不回地朝着码头边走去,清卿便也顾不得其它,三步并作两步就要追上去。可这雨倾盆而下,转眼就在地上积起一层薄薄的水雾,清卿脚下一个不妨,登时摔进雨里,浑身湿透。
又是一道白光闪过,清卿看到安瑜高瘦的身影映在闪电之下,赶忙喊道:“瑜儿,你无论恨着谁,也不能给江家人办事!”
小黑将军终于回过头,清卿在光影落下之前,看清了弟弟雨泪交织的脸。
安瑜立在原地,似乎犹豫了半刻,才转身走到清卿身前,默默深处一只手。
清卿支着身子,勉强爬起。一握住安瑜的手,才发觉那黑黝黝的五指比想象中要有力的多。只是轻轻向上一使力,便将自己整个人拽了起来。小黑将军的另一只手碰在清卿下巴上,清卿猛一刺痛,原来竟是刚才那一跤摔破了。
站立雨中,清卿只觉瑜儿那两只手倏地暖和起来。这是自己离开立榕山之后,第一次感受到心底而来的温暖。二人还没来得及说话,只听得一阵嘈杂的脚步声在身后的街巷中响起,紧跟着还有一声:
“两个刺客都在这里!”
来不及了!安将军回头一望,果真那还算宽敞的巷子口堵满了天客居好手,整整齐齐列队向前,长剑闪过的寒光和闪电交杂在一起,根本看不清来了多少人。安瑜从后背取下一箭,拉满了银弓,便见得那银羽箭孤身窜入人群中,和纷纷扰扰的剑光缴缠在一起。
便是这打乱对面阵脚的一瞬,安瑜紧紧拉住清卿手臂,连拖带拽,二人一起纵身跃上码头边停靠许久的一叶小舟。“好一箭!”清卿心下赞叹。虽在雨声中隔着远,清卿仍能听得出,那一箭并未伤及任何人分毫,不过在人群中左突右撞,最后擦着不知谁人的衣袍落在地上。
便是这巧箭,足够二人离岸登船。
便是落在船头一刻,清卿心中便“咯噔”一声:这小小一舟经过二人一跳,再加之自己毫无内力,下落沉重,本该剧烈摇晃不停才是。此刻却稳得不同寻常,倒像是有什么人早就藏身船舱中一般。这才想起,此舟绝非因为巧合而停在此处——安瑜夜半行刺,定是早有准备。
就在清卿紧盯着船舱之处时,那小小的屋内竟“呼”一声点着了光亮。随即便响起一声尖厉的招呼:
“令狐小媳妇,嫂嫂救了你,还不来谢我?”
果真是江家的侄女!不知为何,清卿一听到江沉璧那戳了针尖的嗓音,浑身都要冒出鸡皮疙瘩来。之见那满头金钗的少女款款掀开门帘,探出头,朝着二人媚眼一笑。
她一只脚刚踏在门帘外,清卿便“唰”一声,长剑半出鞘地握在手中:“沈将军婚宴那天,你们江家究竟玩什么鬼把戏?”
“哎呀——”沉璧像是故意拉长了声调,随即不理睬清卿的话,把头偏向安瑜笑道,“安将军,果真不负夫人众望,这么快就把令狐家的野人带回来了?如此劳苦功高,将军回去,夫人定要赏你……”
“江少侠误会了。”安瑜径直打断她的话,“瑜只是和姊姊一起,来把话问个清楚。”
“问什么?”
“你们先要我刺齐大侠,又要我刺箬先生,究竟是什么缘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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