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想我这大半辈子,也就前半生安安稳稳,给南箫老儿生下个孩子。可那老头还不知足,偏要从老林子里抱出个外面的种。我和他过了半辈子,拉扯了两个孩子,他却连我会调什么毒什么香,学了几招剑法都记不住。”
“等他归了天,我想着自己终于能快活一场,便等不及地要去找温弦,也算是给自己后半生谋个出路。这倒好,嘉攸不愿见我,南林的老臣也气得够呛——还说什么将来掌门的冤魂不会放过我之类。现在想起来,真是可笑!老娘将来和南箫老儿去阎王爷面前吵个鸡飞狗跳,又关那群外人什么事?”
“后来,带着沉璧东奔西跑,我可算是想明白了。何苦满心想着投奔他人?待老娘自己做了皇帝,才是谁的眼色也不用瞧,自己快活的时候!”
江素伊一口气说了这样一大段话,这才缓口气,紧紧盯着清卿道:
“日后,老娘做皇帝,就让沉璧当太子,你当封王。这几年,你报你的仇,我图我的愿。待咱们掀翻这江湖,就在史书上多写几代皇帝,咱们各自寻欢,图个痛快!令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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少侠,意下如何?”
清卿半点犹豫也无,只是闭起眼,摇摇头。
“江夫人,晚辈报仇,不是报整个江湖的仇。若是因此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只怕先祖在天之灵,必然饶不过清卿罪责……”
“先祖、先祖,又是先祖!你们怎么一个个满脑子都是些死人?”素伊渐渐没了耐心,开始在船尾处来回踱步不停,“你回去翻翻你的史书去,想当皇帝的,哪个不是万骨枯尽,哪个不是杀戮屠城?”
“江夫人,正是如此,江湖上没有皇帝,已然多年了。”
“那你就心甘情愿听那些掌门摆布?眼睁睁看着他们娶来的掌门夫人,连自己的姓都没有?”
清卿听着,一时沉默。心下不得不承认,江夫人的话语中仍是有几分道理。可就仿佛是练功练得走火入魔、误入歧途:明明是想要精进自己的本事,怎的适得其反,陷入一种不知名的渴望里无法自拔?
思考片刻,清卿长叹一口气:“江夫人今日所言,晚辈受教了。只是夫人所说之事,晚辈还需要时间考虑。”“好,咱们有的是时间。”素伊一听,立马消了脾气,喜笑颜开,“等你考虑好了,可要记得随时来告诉我!”
待话说到此处,清卿这才明白过来,江夫人这次留了自己一条命的缘故是什么。
仔细想,清卿对于江素伊当皇帝,的确是一个难得的人选。若是清卿有野心,那便能借此机会大杀四方。明面上看着报了立榕山的仇,实则能为江素伊扫清数不清的障碍。即便清卿没那睚眦必报的本事,也能跟在夫人身边,把那《翻雅集》原原本本地复原回来。
当今江湖,得《翻雅集》者得天下。
知道这一谱集秘密的莫陵枫和令狐子书,此刻怕是已经黄泉相见了。而江湖中专攻音律术法的东琴、西筝、南箫几位掌门,不是驾鹤西去,就是不知所踪。
北漠掌门太过年轻,且避世多年,不成气候。
那么放眼江湖上下,有可能解出《翻雅集》中秘密的,就只剩下了寄居西湖的令狐遗孤。
看着这一叶扁舟在风中飘摇,清卿猛然渗出一层冷汗——万幸自己方才没与江夫人话不投机,动起手来。别看自己和对面都有两个人,可清卿自己是致了命的不会水。只要一个失足跌入西湖中,纵是安瑜长了三头六臂,怕也没法救自己上来。清卿生怕素伊再提起那当皇帝的话题,便找了个由头,岔开话题道:
“不知江夫人可曾听过蕊心塔的曲子?”
“啊,那不就是……”素伊还想说些什么,赶忙住了口。不用说也知道,清卿说的曲子,便是南嘉攸当年一听,就险些夺了八音会状元的曲子。自己亲儿究竟学了些什么,当娘亲的哪有不想知道的道理?
清卿见她眼神中像是来了兴趣,便抽出半截长剑,敲着那剑身,低声吟唱:
“影坠芳菲下,声色有无中。飞白孤灯里,落红梅子东……”
江素伊果然听得入了迷。清卿本以为她对音律一窍不通,此刻看她神情,却好似全然听懂了这曲中之意,眼看着就要顺着这曲谱旋律,手舞足蹈起来。
一曲未完,忽地船舱内一阵响动,沉璧一把掀开门帘,大叫道:
“不好了,天客居的大船追来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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