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大船船底暗而无光,虽不见天日,清卿也能感受得出,折腾了大半个晚上,天已然快亮了。耳听得湖面窸窸窣窣,似乎又下起了小雨。西湖一带本就雨水充足,如今雨季,空气中潮闷得厉害。清卿轻轻张开手,再松垮垮地握成拳头,只觉得掌心处的伤疤并未淡下去,反而肩膀隐隐作痛。
每每天公有些作雨的样子,清卿就觉得肩头那一阵痛楚无可抵挡地蔓延开来。怎奈何西湖多雨,那深入骨髓的伤,是老天爷也奈何不了的。清卿双手捂住肩头,像是抱着自己,随即喃喃地道:
“兄长,或许有些事,真是命中注定的啊。”
自己小腹虽也留着一道剑伤,但比之肩头,清卿已然感受不到它的存在。自己随身也带着些能治外伤的药,虽泡了水,总归聊胜于无。
清卿心知肚明,在几乎一大半天客居之人的心里,自己一个姓令狐的野客,本就该戴罪在身——如今还冒犯掌门,勾结“刺客”,更是罪加一等。天一亮,箬先生能不能留自己一条命还难说。
而现在门外看守甚严,自己气力耗尽,又能上哪里寻药去?
再者说,清卿心中十分清楚,安歌今晚上受的伤,比自己要严重得多。清卿不用听就知道,除了守在自己门口这几个,其他人定然都跟着箬先生涌入了安歌房中。
江家毒物的厉害,恐怕早已今非昔比。除非宓羽西湖当真有什么灵丹妙药,否则,安歌那半只胳膊定然要保不住了。
双臂就快没了知觉,清卿强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给自己伤了药,便立刻摊在船底,一动不动,将所有精力都集中在一声声急促的呼吸。清卿强迫自己忍着,必须忍着——稍微一动,非但肩头的痛不能缓解,还会撕裂腹部那尚未好全的新伤口。
正咬牙屏息间,清卿忽听得门外一阵交谈之声隐隐靠近,似乎是看着自己的几个弟子遇到什么人来了。一听那脚步,清卿便不由得叹了口气——
来的果真是他。
无奈,清卿只得暂时收起养气之法,披上外衣,再草草扯下布条,手忙脚乱地将抹了药的地方包起来。刚转过身,便听得门外有人道:
“令狐少侠,我进来了!”
清卿只是低声“嗯”了一声,便听得思渊大踏步走近,随即放了什么物事在桌上:“这个给你。”一回头,只见一个小药瓶晃了几下身子,随即稳稳立住。清卿有些讶异:“你怎么没去看安少侠?”
思渊摇摇头:“早去看过了。天客居有通医术的郎中,说若想留住性命,就保不住半条胳膊。箬先生亲自看了,也是没法子。”说到此处,任思渊重重叹口气,脸上的神情因为扭曲而怪异不已,“令狐少侠,敢问你们在那船上,究竟出了什么事?”清卿觉得没什么可隐瞒,便一五一十将船上的变故道了来。还不等思渊继续问些什么,清卿便赶忙追问道:
“少侠,你可知安将军,如今在……”
“小黑将军一上船,就被安排着
(本章未完,请翻页)
严加看管起来。”思渊说着,神色间有些犹豫,似乎不知道该不该告诉清卿,“先生派了几个人去问,都是昔日与孔将军有些交情的,想知道安将军究竟为何要连着两次在宓羽地界放暗箭。可安将军险些咬断了舌头,愣是一个字也不说。”
一听,清卿不由焦急起来:“那他现在在何处?”
“先生似乎并不想为难。再加之今夜变故太多,一时还是照料着师姊的伤要紧。”思渊咬咬嘴唇,像是下定了决心一般问道:“清卿,安将军做出如此出人意料之事,你可知道其中缘故?”
清卿默默摇头。
“你当真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