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你也不看看这是咱们的哪位将军!掌门如今与沈将军这么亲近,西湖上下,哪一个能比得上沈将军的风头?只是如今咱将军府这么排场,只怕天客居的那位……”这老人说完,向着旁边那人挤挤眼,缓缓摇了摇头。
而旁边的另一老者听着并不舒坦,竟将酒盏磕在桌上,砸出略有些引人注目的声响来,口中低沉地道:“风光又如何?咱们当年跟着先掌门四处征战,收服了西湖几百门派的时候,这黄毛小子还不知道在哪儿呢!别说这沈将军,就是掌门,当年也还在娘胎里没出来!如今这群年轻人,如今反倒忘了咱们这帮老功臣,依老朽看,就是箬先生管教得少了……”
“嘘!”先前的老者赶忙打手势,“多大年纪了,吃饭还堵不住你的嘴,悄声点吧!”
说到此处,旁边那老将军虽瞪他一眼,但两人却一齐闭了口,相顾不言地喝起闷酒来。清卿本想再往后听着,奈何他二人再没了动静,也只好作罢。不过短短几行言语,清卿却也感到后背渗出一丝凉意。自己似乎已经能判断出——
如今的温黎掌门,并不喜欢天客居。
明面上看,沈将军虽在府中一如往常,但出了府门,却是难得的排场风光,连这些赫赫战功的老将军都要避他三分。在西湖众人眼里看来,无非是受了掌门信任,甚至压过了天客居的风头。
从先掌门起,江湖上一提起西湖,势必要提到“宓羽三天客”的名号。可见天客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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威名远扬而得西湖重用,绝不是一日两日,一时兴起之事。如此覆盂之安,却被个年纪轻轻,没名没姓的小将军抢了风头,换做谁,恐怕都要议论几句。
如此一来,只怕沈玄茗在外,与箬冬箬先生已然势同水火。
可玄茗虽在众将军中年轻了些,毕竟同先掌门东奔西走,见过不少世面,又怎会不知这其中关联?人人皆知天客居在西湖一手遮天,玄茗自己又何苦当了那颗钉子,扎进箬先生眼睛里面去?
清卿能想到的唯一答案,就是不喜欢天客居的并不是沈玄茗,而是背后的温黎掌门自己。
虽说这位温掌门年纪比清卿还小,但行为处事,性格作风,与那“多心筝”简直如出一辙。那日在蕊心塔,无论温黎是如何发觉了自己在场,清卿都不得不感慨,他那般上前斟酒,绝非一般人能想到的手段。
若是清卿接了,便是默认自己是西湖的人,从今与东山再不能有什么瓜葛。而在场的众弟子看在眼里,只会觉得清卿资历不够,却因为出身与众不同而得掌门垂青,虽嘴上不说,心中定会对清卿满腔怨气。而清卿不接,那便是以下犯上,冒犯了掌门而大不敬,那些利剑在手的天客居弟子分分钟就能将自己砍成肉泥。
左思右想,若不是当日安瑜恰巧动了手,清卿还真破不开这道死局。
而如今自己坐在将军府中,看着沈将军风光无限的样子,一种熟悉的预感涌上心头。用一位年轻而难以服众的将军来牵制箬先生,可见温黎之于天客居,可是厌恶到骨子里了。
一则,自己可以收服一众与玄茗一样的年轻将军,凡事不必再看天客居的眼色。二则,明面上待箬先生时,仍是毕恭毕敬,毫无差错,让那些矛盾积攒在将军府与天客居之间。温黎如今这一步棋,走得与在蕊心塔那日异曲同工。
可沈玄茗不管不顾,在高高的主位上开怀大笑,对着那些知人知面不知心的来客笑容可掬地敬上了酒。凭清卿的理解,如果说玄茗不可能看不出其中利害,难道就这般心甘情愿地,去做温黎的一颗棋?
“上青鱼!”
门外的侍者一声吆喝,一下子把清卿从无边的思绪中拉了回来。眼看着自己面前的饭菜几乎一口未动,而下一道青鱼又要被端上桌来。一盘盘鱼肉被完整地分散各处,众人的眼光都忍不住被盘中鲜美吸引了过去。
细看那鱼,果真与众不同。薄薄的鱼皮清润透明,覆盖在大块白肉之上,在阳光下泛起如水波一般的光泽。清卿看得前排来客,有心急的,已经用筷子夹起一块。半片鱼皮在空中吹弹得破,透着粼粼微光,简直让人不忍心下口。只听得玄茗清了清嗓子,起身道:
“此鱼名为‘蜉鱼’,乃是宓羽湖中难得的至鲜之物。与寻常不同的是,这鱼能耐得住严寒,只有在每年立冬时节,于冰层之下逆水回源,在历经极冷极寒的磨难之后,方才延续后代。因此,若要食之,必须在立冬之日破开冰层,新鲜取得,实属不已。这鱼鱼肉紧实,而鱼皮却是闪着光的好看。掌门念在西湖诸位历经变故,劳苦功高,今日特赏了全鱼宴,赐末将与诸位共品尝。”
“只是掌门言,这‘蜉’字,乃是‘蜉蝣’之意,未免意境渺小。倒不妨看它鱼皮泛青,改名‘青鱼’,取宓羽西湖万古长青之意——诸位,请!”
“沈将军请!”在一片哄闹的举杯声中,清卿却愣在原地,半天说不出话。自己身前身旁的宾客都仰起脖子,将那美酒一饮而尽,清卿却只是盯着那道青鱼,连筷子都拿不起来。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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