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人到底是谁?”
同知府,偏厅。
宇文英此时也没有端坐饮酒的心情,挥了挥手,令台下歌女全都散去,目光慎重的盯着堂下的一只大老鼠。
金毛鼠此时形状就有些凄惨。
不但瞎了一只鼠眼,还在滴着血,大门牙也崩了半个,最难看的还是,长长的鼠尾从臀部被切断,痛得忍不住吱吱叫唤。
“好贼子,竟敢伤我本命灵兽,不管是谁,都死定了。”
一个紫衣中年,眼中泛着寒光,一边心疼的抚着老鼠的金毛,上着伤药,一边狠狠的说着。
此人正是天巫教安蛮上师,他派去灵宠探察,看看有没有机会直接斩杀受伤的韩无伤。
心想,凭借着自己这先天中期的灵宠,再附上天巫咒术,别说那韩无伤已经受了重伤还没好转,就算是对方完好无损,想要对付这只大老鼠,也是不太可能。
却没料到,竟然被提前发现,并且,硬生生挡了回来,还伤到灵鼠。
真真是没想到。
对天巫教高手来说,灵宠的实力,基本上就等于自身一半。
如今大老鼠受伤,他的心神也受到震荡反噬,战力损了三分,由不得他不恨。
“二师父稍安勿躁。”宇文英叹了一口气。
面色也按捺不住。
“前面就有碧姨的灵蛇被重创垂死,如今,连金鼠竟然也奈何不得了他们,果然不愧是道门四派传承,就算是烂船,也有三千钉,手段非同小可。
不过,二师父可曾看清,出手之人真不是那韩无伤?”
“不是,小金的防御我知道,就算是韩无伤的混元金身法,短时间之内也难伤到它的一根毛。
出手的是一个弱冠年纪的青年,一手剑法快得十分离谱,只是看到就中剑了,更兼有着破灭万物之感。
我那金光护身法咒,被那剑光触及,立刻破去,小金中剑之时,差点就四分五裂……”
想到自己借助于灵宠感应到的那道如清风似明月般的剑意,安蛮眼中就愈加愤恨。
只恨自己未在当场。
否则,想要对付自己的灵鼠也没那么容易。
那剑光真的邪门了,自己心神一触及,竟然直接就崩溃了,也不知到底是什么招数。
“快剑?”
宇文英面色一动:“会不会是那田七?”
实力强横的年轻人,哪里会那么巧,这段时间就接连遇到了。
想到自己兴师动众的,想要擒拿明月郡主,却被那个本来全不起眼的年轻人给搅和了,还弄得损兵折将的。
甚至,连自己朝夕相伴的神鹰伙伴也被射死,宇文英就气得心口疼。
他可是记得,那位东逃西窜手段层出不穷的潜龙榜三百零五,也是身怀混元功,不但神力惊人,硬功也是了得……
快剑,混元功,年纪不大,实力强横,手段凌厉。
这全都对上了。
“应该不是他。”紫衣中年人也是微微一怔。
追杀田七的时候,他还没到兴庆府,并不知道当时是何种情况。
但是,据传闻,对方那位年轻人当时东躲西逃的,虽然杀死不少追兵,但却在西北无生剑奴的剑下受了重创。
其实力最多与没有厉害传承的江湖寻常一流巅峰相当。
别说对付开了任督二脉,练成先天真气和先天武意的高手了。
就算是面对一流巅峰之中练出一丝武意雏形的强手,他也是打不过的。
这才只是过了区区半个来月时间。
再怎么样,也不可能就强到这个地步。
武功可以骗人,形貌可以骗人,战力却不会骗人。
“若是那田七有这般厉害,还用得着逃得那般狼狈吗?
莫非他酷爱受虐,喜欢被人追杀不成?”
安蛮这么一说,登时,四周众人全都点头。
若是有人能在半月时间之内,没花什么时间修练,就连跨数个层次,从对战一流高手都吃力的程度,达到能战先天中期高手的程度……
那他们辛辛苦苦的夏练三伏,东练三九做什么?
还不如躺在家里,等着奇迹出现,实力大进来得简单。
旁边一位身着淡色锦衣的瘦小精干中年,沉声道:“十三皇子切勿须忧心,就算是混元武馆有着两位先天战力,我等尽起高手,想要压服也是简单。
不论那人到底有着什么样的底蕴和手段,有多罗吉大师出手,定然手到擒来。”
这人别看其貌不扬,个子不高,立在堂中,却是凛然生威。
兴庆府四大武馆之中,他家的“风雷剑馆”名气还在长空武馆之上。
更别说混元武馆了……
韩无伤收弟子专挑气血炼体天才,挑剔得很,武馆弟子比较少,声望比起风雷剑馆的程无端要差得远了。
“是啊,程馆主说得不错,多罗吉大师,名列地榜三十七,乃天下有数的名家高手。
一手真言法印,善能降妖伏魔,想要对付区区混元武馆,还不是轻而易举。”
十方武馆的许霸先是一个身高约有两米出头,一身古铜色肌肤,块块腱子肉如同老鼠一般乱窜的彪形巨汉。
也不知是有心还是无心,话语里对多罗吉大师十分崇拜的样子。
这两位先天强手是新近归附北周,也许是看到大势在周,想要提前站队。
也许是迫于形势……此时献策献力,没有半点勉强。
宇文英点了点头,心想是这个理。
他身形一转,向着左首低垂双目的长眉老僧问道:“大师父呢,可有训示?”
“人算虎,虎亦算人,先前老僧颇有一种心惊肉跳之感,仿佛一举一动,都被人看在眼里。追来之人没那么简单。”
这话倒是真的。
多罗吉出身密宗真言一脉,深研心灵秘法,修无上心密,智慧知三世无碍。
在他看来,一身先天巅峰层次的真气修为倒不算什么,心灵感应吉凶祸福的本事,才是最值得信任的。
先前几人观舞饮乐之时,多罗吉心灵之中,就有一种恐怖感觉。
似乎高天之上,有着一双冥冥之中无处不在的眼睛,死死盯着自己,让人分外不自然。
因此,他手捏不动明王根本印,口颂真言,劲气扫荡之后,心中稍安。
经此一事之后,就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很明显,对付混元武馆一事,可能要损兵折将,诸多波折。
那就不可强行为之,问问自己的目标到底是什么?
不过,他虽然名义上是十三皇子宇文英的老师,却也不会以自己的思绪判断去影响弟子的行事。
毕竟,对方年纪虽小,却是出自皇家血脉,也有那么一些希望能够问鼎至尊之位,多点尊重没错。
“我明白了。”宇文英笑着应下,又问:“原先生可有教我?”
中年谋士原秋挥着鹅毛扇,饮了一杯酒,慢条斯理的说道:“为尊者,当谋全局,谋万世,不在意眼前得失。
至于混元武馆,疥癣之患,何足挂齿。原某请问一句,那陈平是否田七?”
“不……不是,先前诸位先生都曾说,不对,他是田七,不是也是。”
“正是如此。”原秋抚扇呵呵笑道。
看向宇文英的眼神就有些欣慰,果然孺子可教。
“据临山府传来消息,自明月郡主归家,田七孤身北返,被绣衣卫以江左司徒算天之术,算死在宁山山野,陷入十面埋伏。
那一战,东海伏波仙子出手,大破神师座下黄云和绣衣卫左指挥同知曹烈,更是斩了千骨林黑魂连同七十二弩刀卫,斩司徒于清江之畔……”
原秋也不知哪里来的消息,竟把当日一战说得清清楚楚,恍如亲眼目睹。
“这一战,魏伏波不愧为地榜第三。神威赫赫……追击三百余里,斩杀地榜第九[紫焰真罡锤]曹烈于乱石山。
田七也是十分难得,他一剑纵横宁山,神射惊天,对绣衣卫斩尽杀绝。
此人绝非凡俗可言,真龙血和长生剑,或许还真的要落在他的身上了。
如此情况之下,若果让绣衣卫得知,田七现身于混元武馆……”
接下来的话,原秋也懒得再说下去了。
怎么传信给绣衣卫得知,谣传啊……
自古传谣一张嘴,辟谣跑断腿。
而以如今北周拉拢四方武人,勾连兴庆官府的大势,他们随便放出什么消息来,都可以一夜之间传遍大江南北。
一般人,想要听不到都不行。
四周众人全都悄悄抽了一口冷气。
好毒。
果然,得罪谁都不能得罪读书人啊。
这心机千丝万绕的。
这一计谣传出去,陈平可谓是黄泥巴掉裤裆里了……
就算他不是田七,除非当场自杀,否则,拿什么跟绣衣卫去自证清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