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西京,泣血魂,
火里载莲碧波兴;
杀胡令,田地均,
义薄云天开太平。”
隐隐约约的稚嫩童音传入耳中,陈平推窗望去,就看到文渊府临湖绿柳垂茵处,几个小孩正在踢着踺子,嘴里还断断续续的唱着歌谣。
此时,离那日文渊谷,斩杀胡骑十万一役,已经过去了个多月了。
残破焦黑的文渊城,再次焕发了生机。
这其中,不但是因为陈平亲自坐镇此城的原因,还因为,从北面逃难前来的流民,大多数,都选择了于文渊府一府九县之中安家落户。
俗语云,白纸好作画。
经过北周胡骑肆虐之后的文渊府各城,不但是一张白纸,更是,能由着自家性子想怎么画就怎么画的上好宣纸。
没人掣肘,也没有外敌,只有城里各式建筑店铺和城外百里沃土,让人明白,这里其实是休养生息的上佳安居之地。
返回家乡的百姓,以及新近加入的贫苦流民,在陈平以兴庆府模式推行新政,展开安置行动之后,他们第一反应,并不是痛苦,也不是哀伤,而是不敢置信。
“这田地分给我们,按地交租,永不加赋……”
“赵老爷回来了怎么办?”
“真的只交七成租子吗?开出的荒地只用交六成租子,永世都属于我们?”
“是不是真的啊?”
每当这个时候,就有人大声讲述,兴庆府如今的种种如同天堂般美好的景像。
那里没有欺压,没有世家,没有品种多样的各种赋税,更是不限制普通百姓经商,甚至,各城四处流动都行,只需交纳一些小小利税。
还有,有丁口在官府或者军队做事的,会减免一些税收,凭借功勋还能领取补贴,多分田地房屋。
“此时春播已经迟了,这前景是很好,简直好到让人不敢相信,可是,接下来的几个月怎么办?”
也不是没人表示忧虑。
一个老汉松开死死抱着的小囡,花白胡须颤抖着问道。
逃难的嘛,很好理解。
都是在家乡已经活不下去了的苦哈哈。
路上又遇到山贼盗匪,还有北周胡人任意杀戮,他们活得荒地里的野狗还要凄惨一百倍,又哪里来的余粮可以充饥?
家人走一路散一路,没有死掉的,全是运气。
“老伯,这一点也不用担心,平王殿下最出名的一句话就是,但凡入了辖下城池乡村,就不能让一人饿死。
勿论吃好吃孬,干的还是稀的,反正,平王殿下说了,只要他还有一口吃的,大家都有得吃。”
一个衣着还算得体,洗得发白的青年笑着回答。
“这……这这……”
然后,他们还在怀疑的当口,鼻中就闻到粥香味。
隔着五里十里,就有一个官府开办的粥铺。
还有一些灰头土脸的男男女女,跟着大队人马前行,分发工具,休缮房屋以及道路。
他们脸上布满污痕,但是眼中全都有光。
甚至,有人还看到,这些人的肚子全都鼓鼓囊囊的。
有一个瘦得皮包骨的少年人,甚至还打了一个饱嗝,有白色粥水,从嘴边喷出来。
“真好啊。”
“快快,我们也去,万一去晚了没得吃了呢?”
老汉眼尖,透过人流缝隙,他看到了有人端着碗,就蹲在一棵柳树下,沿着碗边一溜,就把浓稠的米粥喝下去一半,然后眯起眼睛,看着那碗白粥落泪。
“这是真的。”
“怎么有人傻到拿上好大米粮来赈灾啊?我这是做梦吗?若果是梦,那我宁愿这场梦做得久一点。”
想到路上的艰辛,感受到腹中的土块,老汉热泪盈眶,摸了摸膝下孙女如同枯草一般的头发,突然就一把抱起她,拼着老命,向着粥香的方位跑去。
他踉踉跄跄的,看得青年把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慢点,慢点,少不了你的。千万别摔着了。”
然后,他就发现,自己喊也是白喊了。
身边呼啸着,就有数十上百衣衫褴褛的流民跑了过去,这些人双眼放着绿光,就如荒野里的豺狼,同样的瘦骨嶙峋,同样的眼含泪光。
“……杀胡令,田地均,
义薄云天开太平。”
青年停下脚步,嘴里喃喃的念叨着这句童谣,仰头望天,笑道:“是啊,开太平。”
眼前的一幕,只是三府之地的一个缩影。
不但是广渊府这样,武岩府以及临山府同样是这样。
不说吃得多好吧,在陈平看来,保证这些残留下来的百姓口粮,还是没有一点问题的。
实在是,北周胡人太过凶蛮,杀得太狠。
这天灾人祸的,百姓也过得太苦,减员减得厉害。
他就算是颁布了各项惠民政策,吸引来的流民百姓,仍然布不满三府二十八县,现在还有着小半的房屋空置,良田荒废。
更别提开荒了,大片大片的无主土地闲置着,看着就有些可惜。
或许,在这个时代,对普通百姓来说,这些荒地开垦起来得不偿失,反而有着种种难处。
在陈平看来,种种忌讳与难处,全都不是问题。
他甚至,已经聚集了一批铁匠木匠,给予丰厚的待遇,并亲自画下图纸,把一些上辈子见过的听说过的农具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