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缓缓移开目光,看着茶釜中微微沸腾的茶水,眼底氤氲起一层薄雾,心中垒块犹如被烈酒浇灌,不由得生出一股慷慨激扬之情。
他默然地舀出一瓢微沸的茶水,用竹夹在茶釜中轻轻搅动出一个水涡,又朝水涡中心投入了一些茶末,这才平复了些心绪,问道:“王爷今日可还顺利?”
容绥转过身,眼神沉敛,神色又恢复了往日的恬淡,仿佛刚才那般冷厉的表情从未在他脸上出现过,“一切都在计划之中,琴谱明日便会送到皇上手上,让人把消息放给西荆那边吧。”
“是。”墨北颔首应道,似又想到了什么,唇边漾起一抹笑意,隐有几分促狭的意味,“封将军方才差人送了好些东西来,看来这封家兄妹对王爷倒是挺上心。”
对于墨北意有所指的话,容绥淡若清风的脸上并未见一丝波澜,好似其话中隐含的深意并不足以触动他的心弦。
他重新回到琴前坐下,用指尖轻抚了一下琴下悬挂的流苏,眸中拂过一层淡淡的笑意,“这对兄妹确实无甚城府,有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极易看破,着实不像他们父亲那般老奸巨猾,难以对付。”
“王爷暗中将琴谱几番辗转到了封将军的手里,可是看中了封家兄妹直率的性格?”
容绥摇摇头,狭长的凤眸中透着一种高深莫测的精光,为墨北解惑道:“皇上向来城府极深,暗探之事也只有他和他的几个心腹知道,虽然那边已经多番设计,让北溟和西荆两边的暗探看起来是为了‘七杀琴谱’争了个鱼死网破,可他心里多少还是存疑的,而那卷琴谱在他看来应是被西荆夺了去,若此时琴谱再出现在北溟,他定会察觉其中蹊跷。但若是由毫不知情且他最信任的封家呈给他,他便会以为是寻到了另一卷。而西荆那边若知道了这个消息,以临安帝的性格,必定会以为是北溟抢到了琴谱,覆灭了西荆的暗探,届时,他的注意力和矛头便会对准北溟。”
墨北受教般地点点头,一边将方才舀出来的茶水重新倒入沸腾的茶釜之中,一边直言道:“皇上既然如此信任封家,王爷何不趁机拉拢,若能得到封家的支持,日后必定能大展宏图。”
容绥望着不远处一截快要伸入凉亭的树枝,幽幽道:“封家权势滔天,若能为我所用固然是好,就怕封澜之不会这么轻易地站边。况且封家作为皇上掣肘皇子之间的一枚棋子,皇上现在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他盛极一时,若往后没了价值可就不好说了。再说其他三位明争暗斗的这些年,封家这块肥肉他们早就盯上了,若是知道封家与我交好,必定会把我抬上明面。”他眼里闪过一抹幽光,顷刻间抬手,便见一道凌厉的劲风从指尖弹射出去,那一截树枝应风而断,他略感惋惜道,“树大招风,过盛易折啊。”
墨北恍然,心思一转,又不禁莞尔,“难怪这么多年内斗得如此厉害,封丞相还一直保持中立,我还以为他只是厌恶党争,忠心皇上呢。”
容绥好看的唇角微微向上挑起,透着一丝讥讽,“封澜之这只老狐狸,心中早就洞悉出了局势,只要他一天不选择站边,他封家就会荣宠稳固,其他皇子也不敢对其下手。”
“封澜之虽然狡猾,可他千算万算也没算到自己的掌上明珠会如此中意王爷,现在就连封将军也对王爷示好,若是……”
墨北的话还未说完,便被容绥略显清冷的声音打断,“若我娶了封倾城,那么一切便能迎刃而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