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景迁睁开眼的时候,发现她正含笑望着远处发呆,不由得好奇问道:“在想什么?”
“在想……”林绾绾不自觉地回了两个字,突然垂眸看向腿上之人,见他正睁着那双诱人的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盯着自己,她愣了愣,随即皱眉问道,“你……醒了?”
“嗯。”在暗自把她那两句毫无关联的话连在一起后,他的笑容瞬间舒展开来,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林绾绾并不知道他在高兴什么,只是看着他还赖在自己已经麻木的腿上,便气不打一处来,咬牙道:“那你还不赶紧滚起来,我腿都麻了!”
苏景迁挑了挑眉,刚才明明还在笑,为何他一醒来就一副气得牙痒痒的模样。他也不含糊,在她快发火之前,立即起身,径直在她身旁坐了下来。
他在林绾绾惊奇的目光中拿起一坛桂花酒剥掉塞子,饮了一口,才笑道:“别用那种眼神看着我,以前陪你胡闹的时候,身上的衣衫干净过吗?”
想到初识的时候,他俨然一副小古板的模样,后来跟着她和容绥,以前不愿意做的事,后来不都做了?爬树摘果子、下河抓螃蟹、躺草地、坐屋顶……再看看他现在的模样,林绾绾没忍住,“扑哧”一下笑出声来。
她眉眼弯弯,单纯的笑容看起来就像初月皎皎,苏景迁看得心中一片柔软,唇角也不自觉地随她轻轻扬起。
蓦地,他顿了顿,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了几下,似在斟酌着什么,片刻后只听他轻声道:“就算不是我,也会是别人。你我都清楚,南陵国破是迟早的事。”
林绾绾目光微微一滞,笑容也渐渐黯淡下来,眼睛里婉转流露出一种悲凉之色,“或许他宁愿是别人,是任何人,但最不愿看到的便是你。”
苏景迁的目光瞟向远处,月色下他的神色半晦半明,“别人会留着他吗?至少我能保住他的性命,护他一生无忧。”
他转头看着她,唇边泛起一丝若有若无的苦涩笑意,眉宇间隐约有一缕难以察觉的凄凉,“人只要活着,才会有希望,不是吗?”
林绾绾蹙了蹙眉,她知道苏景迁说的都是事实,若是他国之人破了南陵,这位禄亲王是万万不会留的,等待洛淮舟的只有死路一条,而也只有苏景迁才会想办法保住他。
她半垂下眸子,沉沉地叹了一口气,轻声提醒着他,“就算他活着,你们大抵也不复当初了。他,会恨你入骨的。”
苏景迁闭了闭眼,眼底瞬间掠过一抹悲伤,再睁眼时,那双眼似乎隐匿了所有对爱恨嗔痴的沉溺和执念,只剩下一抹对枯荣岁月的淡然。那种平静,就像是一池凝结成冰的湖水,任风再怎样吹拂,也再不会掀起丝毫涟漪。
“那便恨吧。”他朝她淡淡一笑,似在对她说,又似在对洛淮舟说,更像是在对自己说,“世事无常,既然我们改变不了命运的方向,总要试着将脚下的路拓宽,不能只局限于那一寸天地。或许,跨过前路荆棘,便是山长水阔,未来可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