冒顿的意见没被采纳,反而挨了一顿抽,心中愤慨不已。
“大秦虎狼之国,今日,尔等不听我的忠告,大祸临头的日子恐怕不远了——等到你们身死族灭,后悔不及……”
冒顿的话,让头曼恼羞成怒,也让王庭内的很多人,感觉非常尴尬。
冒顿几乎是指着鼻子骂他们鼠目寸光。
但,若是不反抗,该怎么办呢——
谁去对抗赵郢那个可怕的敌人呢?
如今有与大秦和谈交好,互通贸易的机会,没有人能忍得住这种诱惑,包括原本支持冒顿的一些部族首领,对此都颇为默契地保持了沉默。
这也是一种态度。
默认。
与大秦议和,开通榷场的好处,肉眼可见。
甚至连自己的太子之位都已经变得岌岌可危。头曼单于把他名下的部族划拨出去接近一半,赏赐给了自己的次子威曼。
并在许多场合公开称赞自己的次子威曼,敦厚有节,聪慧勇猛,像极了年轻时候的自己,换太子的意图几乎已经不加掩饰。
若不是顾忌冒顿的太子身份,以及冒顿手下那一万多人的精锐骑兵,需要一个合适的借口,估计头曼单于都懒得做什么样子了。
“你父王已经有了更换太子的意思,你这几日,跟王城那些贵族多走动走动……”
头曼如今的妻子阏氏,喜形于色地拉着自己儿子的大手,反复叮嘱。
“切不可在人前失了礼数……”
威曼重重点头。
“多谢母后,我知道了……”
被这个同父异母的大哥压制了那么多年,自己终于要取而代之了!
威曼这几天,走路都觉得脚下生风。
由于接管了原本属于大哥冒顿的地盘,手下的部落激增,一些部落首领也纷纷示好,就连父王身边的一些老臣,见到自己的时候,态度都恭敬了许多。
“大哥,今天身体好点没有——你快点好起来吧,你这段时间不在,很多事务都压到了我的头上,可是把我累坏了——你知道的,我不喜欢这些俗务……”
威曼觉得,自己身为弟弟,有必要去看望一下自己那位愚蠢的大哥。
所以,打猎归来的时候,特意绕了个圈,提着几只猎物,凑到大哥冒顿的面前,装模作样地大吐苦水。冒顿冷着眼,懒得搭理他,就看他在那里拙劣地表演。
威曼很快就演不下去了,甚至有些恼羞成怒。
他没想到,自己这个愚蠢的大哥,都到了如今,还认识不到自己的处境,还当自己是原来那个高高在上的太子呢?
马上就是要去当质子的人了!
他懒得装了。
站起身来,俯瞰着依然躺在病榻上养伤的冒顿,声音有些发冷。
“大哥,念在我们兄弟一场的情分上,我特意来劝你一句,不要再犟了,你那愚蠢的意见,只是一时意气,不仅于事无补,还会给我们匈奴带来可怕的灾难——身为大王子,你得学会以大局为重……”
冒顿仔细地看着这个以前只会跟在自己屁股后面,讨好卖乖的好弟弟,眼中闪过一丝浓浓的嘲讽。
指了指大帐的门口,非常客气地道。
“滚——”
威曼气得甩袖而去。
“不识抬举!”
……
威曼不知道的是,在他走后,原本脸色苍白,躺在床榻上养伤的好大哥冒顿,转身就从床榻上坐了起来。
“这个蠢货,如此嚣张,看起来,我那位好父王已经忍不住要对我动手了啊——”
左右的侍卫,不敢吭声。
……
冒顿要去大秦做质子,几乎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了。而匈奴也不可能把自己的太子,送到大秦做质子,所以,在经过一段时间的酝酿之后,已经开始频繁地召开心腹大臣的会议,考虑更换太子的事宜了。
他假借着调整王城布防,防备秦军反目的借口,不动声色地把自己的几支精锐骑兵布置到了冒顿骑兵的周围,隐隐形成了合击之势。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冒顿绝不可能束手就擒,极可能会拼死一搏的时候,冒顿出人意外地保持了沉默。
头曼单于不由偷偷松了一口气。
他对这个长子的能力,还真是也有些忌惮。于是,他大手一挥,又给自家这个长子划出了一片水草丰美的地盘,赏赐了两个人口上千的部落。
冒顿不顾伤病,亲自出面,向自己这位父王道谢。
头曼单于也似乎忘记了父子之间的龌龊,亲自拉着自家儿子的手,走进王帐。
当晚,举行宴会,觥筹交错间,父子二人谈笑风生,让不少人也跟着松了一口气。
数日后,头曼单于欲派冒顿,率领手下五千精锐骑兵,护送阏氏前往姑衍山祭拜神灵,为匈奴祈福,威曼顾念大哥身体有伤,主动请缨,头曼单于欣然许之。
冒顿手下精锐,骤减。
所有人,都心思复杂地看向站在头曼单于身边不远的太子冒顿。
冒顿脸色如常。
“多谢父王体恤……”
似乎对头曼单于的举动恍若不觉!
见冒顿如此配合,头曼单于心中甚至都升起了一丝愧疚,但这一丝愧疚,很快就被他彻底的压在心底。相比于这个动不动就跟自己顶嘴的长子,他自然更喜欢自己的次子威曼。
懂事、乖巧、孝顺,聪明!
他早就有了罢免太子的心思,只是冒顿在匈奴威望颇高,哪怕是他,也不敢无缘无故地另立太子。但如今,恰好是个机会。
焉有一国天子,为人质子乎?
他觉得时机快到了!
而此时,匈奴与大秦的谈判,也进入到了最后的阶段。
一旦双方签订盟约,冒顿就将代表匈奴,入咸阳为质子。头曼觉得,自己不用着急,自己以太子入咸阳为质,更能显出自己的诚意。
等到冒顿入了咸阳,一切尘埃落定,自己再另立太子,也为时不晚。
冒顿面色如常,与头曼单于和各位部族首领拱手告别。
回到自己的营帐之后,立马召集起了自己所有的亲卫,从自己的箭囊中抽出一支特别的箭矢,向所有人展示道。
“此为鸣镝——以后,以此为号,我鸣镝所指之处,人人皆射之,有迟疑违令者,斩!”
说着,令人牵来自己心爱的白马,拉弓射之。
尖锐的鸣声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