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慈意烦躁得抓了抓头发,翻了个身,面向了白色的天花板。
一股无力和无措升上心头来。
活了二十多年,她是头一次有这种如此不受控的感觉,好像只要关乎到江承宴,所有的情绪都会超脱她的预期和掌控。
这个男人,一而再,再而三地突破她的底线,成为她的例外。
苏慈意已经觉得他越来越危险了。
危险,太危险。
内心像是有着什么快要难以压制了,蠢蠢欲动地试图破土而出。
苏慈意闭了闭眼,脑子里一团乱麻,理不清剪还乱,现在连一点工作的心思都没了。
她任由自己摊在了床上,却克制着不让自己沉沦在这柔软之中。
房间里没有开灯,也没有拉开窗帘。
窗外天光大亮,这里面却是一室的昏暗。
“苏慈意,你给我出息点啊……”
低低的喃喃自语声传出,轻得让人无法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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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都戚家。
戚政隆站在阳台上,眺望着远方的山峰,断眉下的眸子目光悠远。
他撑着扶手,右手上还夹着一根点燃着的烟。
不同于在近郊的江家,也不同于在市中心的许家,戚家建在偏僻的深山之中。
这一整座山都是江家的,而江家住宅就在山腰。
戚政隆放眼看去,能将山下的景象一揽入眼。
他吸了一口烟,烟灰随手抖在了阳台的扶手上。
风一吹,就散得四处都是,消散在空气之中。
身后,一个满头白发的男人走了出来。
男人年龄约莫五十多岁,明明看上去精神奕奕,但是那一头的白发却比迟暮之年的人还要多。
“政隆,准备什么时候走?”
男人长得和戚政隆有几分像,眉宇轩昂,通身的威严。
戚政隆转过身来,恭敬地低了低头,回答道:“父亲,我这趟准备在帝都留一段时间。”
男人名叫戚震羽,是戚家现在的家主,也是戚政隆的父亲。
戚震羽破天荒地露出讶异神色,“哦?为什么?”
戚政隆把烟碾灭,回首,那张刚毅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最近有些累,想要在帝都休息一段时间。”
戚震羽的神色更加古怪起来。
休息?
整个戚家最拼命的人恐怕就是戚政隆了,多少次劳累得吐血,宁愿一身带伤都不愿意休息一下,现在居然说要休息?
戚震羽皱起了眉,那双似乎能看透世间一切虚妄的锐利双眼盯着戚政隆。
“政隆,发生什么事了吗?”
“没有。”戚政隆淡淡地回答。
戚震羽沉默了,凝望着戚政隆。
他这儿子他了解得很,性子倔的很,自从二十多年前发生了那样的事情以后……
他这儿子的性子就更加刚硬偏执了。
戚震羽叹了口气,知晓如果戚政隆不愿意说,他是怎么都敲不开他的口的。
满头的白发醒目的很,他拍了拍戚政隆的肩膀,语重心长地说了一句:“政隆,人总得继续活下去,总得往前看。”
说这话的时候,戚震羽的眸子最深处隐秘地闪过了一抹痛色。
戚政隆这时却忽然冷笑了一声,他眯眯眼,看着戚震羽满头的白发,道:“父亲,这话你还是先对你自己说吧,等你什么时候愿意把这头发给染黑了,再来劝我。”
戚震羽那双眸一顿,饱经沧桑的眼中浑浊。
这一次,他是彻底沉默下来了。
父子二人都不再说话,空气中陷入了些许僵持和沉重。
山里风大,帝都现在已经入了初冬,寒风刮过时刺得人的脸都发凉,冷空气像是会钻入骨血之中一样,一阵阵搅得人浑身发凉。
过了许久,戚震羽的脊背弯了弯,脸上的沉稳再也维持不住,仿佛瞬息之间就老了许多岁。
他不再说话,而是沉默地转过身去,离开了阳台。
戚政隆眼看着戚震羽离开,敛了眸,又回到了原处,再次点燃了一根烟抽起来。
他要留在帝都。
不为别的。
那场慈善晚会上,身旁坐着的那个女人让他有了莫名的亲近感。
这一点,或许对于其他人来说不可作为依据,但是他不一样。
他在血雨腥风的战场上摸爬滚打多年,虽然退居幕后已久,但凭借那多次救了他性命的直觉来判断,那个女人身上一定有着什么东西。
有着什么能让他下意识感到亲近的东西。
是什么东西不得而知。
那个江家大少奶奶,叫做苏慈意的女人。
他记住了。
戚政隆吐出了一口烟雾,嘴角咧了咧,那张脸显得戾气更重。
一根烟明明还没抽完,但戚政隆却莫名不抽了,反手将烟头按灭在了阳台扶手上。
他转身离开。
那半截烟还留在阳台扶手上,烟身被按得扭曲。
很快,佣人就进入了阳台,将烟头和烟灰尽数打扫干净。
山峰层层叠叠,这偌大的戚家处于之中,愈发显得遗世dú • lì,孤独凄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