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你的座驾本身,若是乘一辆普普通通的犊车也就算了,驾车之牛偏偏就用四头,驷驾之乘啊,这意味着什么?”
何公子嘿嘿一声:“意味着什么?没错,意味着我有钱啊,普通农户要六家、八家共用一头牛,而我家的牛却多得数不过来,区区四头牛,有什么大惊小怪的?”
“休得避实就虚。”舒晏喝道,“驷驾之车非王公不得乘,二千石以上,也只限定在郊庙之时乘坐,其余场合亦无资格乘坐,你身为世家子弟,不会不知道吧?”
“驷就是四匹马的意思,驷驾之乘可不得了,古时便定下的规矩,我当然知道,所以我才没敢用四匹马驾车,而是用的四头牛啊!”
舒晏斥道:“强词狡辩!牛作驾车之用时,与马一视同仁,连皇上的卤簿之中,牛车也占有一席之地,其规格礼制也完全参照马车的标准,而且还有一点,牛主耕作,乃务农之根本,不宜挪作他用,你这一用就是四头,岂不是比驷马还罪加一等吗?”33
面对舒晏严肃而有力的质问,何豪无言以对,低头垂手,态度也不那么嚣张了。
“还有最不可饶恕的,就是你的这辆车。”
“我的车怎么了,我出门不惯走路,就不允许我乘车吗?”
“明知故问,还要我指点给你吗?”舒晏正色反问,“乘车可以,可是你的车刻意仿照了朝廷使车的形制,就连每一处的颜色,车毂、车盖甚至不显眼的屏泥处全都是一模一样,完全的有意效仿,混淆百姓视听,有损朝廷形象,仅凭此条,依法……”
“慢着。”何公子突然打断舒晏的话道,“世风如此,官人何必为难于我一人,这里的规矩我也知道。”说着便从车内拿出一个玉如意和几串钱来,一边将钱递予张弛、刘宝二人,一边对舒晏说道,“这点小钱,拿给此二位。至于足下,谅我草率出门,没有准备,谨将这只玉如意,聊表心意吧。”
舒晏看着这只玉如意,有手掌大小,雕刻精细,晶莹光润,粗略一估,不下数万钱。
官拿大头,役拿小头,这是一贯的做法,两名署役当然明白。他们也认为,舒晏这么严谨,也不过是装腔作势,只为勒索点钱罢了。
“你们要干什么?”舒晏向两名手下狠狠喝道。
张弛、刘宝刚要伸手拿钱,又吓得缩了回去。何公子也愣住了,抻了抻张弛的衣袖,没底地问道:“你们官长莫非是嫌少吗?”
二人也不明所以,只把眼看着舒晏。只见舒晏突然爽朗一笑,“君子坦荡荡,你把我舒晏当成什么人了?敝人虽然没多少家资,但我也从未取过不义之财!”
“舒——”何公子忽然想起什么,一拍手道,“足下难道就是前任尚书郎,名满朝野的那个舒尚仁吗?”
两名署役也才真正了解了舒晏,钦佩无比,纷纷道:“我们跟过的车府令,向来都是拿人钱财与人通融的,除了舒令,哪还有这么坦荡的君子?以前光闻其名,本以为只是谬传,今日亲眼见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