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珍馐令今日出宫来,难道是去了贾侍中府上?”
“我不知道什么贾侍中、真侍中的,关我甚事?”
小默在比玉面前从来都是没有好言语、好态度,比玉被怼得很无趣,便没了话。
舒晏对于比玉在这个时刻还在街上闲逛很是奇怪,就问道:“比玉兄难道没有去参加贾侍中的婚礼?”
面对舒晏,比玉又重新换了冷漠面孔,他一边催促阿壮驾车,一边甩了一句:“什么贾侍中、真侍中的,关我甚事?”
这句鹦鹉学舌的话把舒晏和小默都逗笑了。舒晏不明白比玉说的是真是假,难道他真的也像自己一样,没有去贾府吗?不应该啊。像施家这样的士族人家,怎么可能不去奉承贾谧呢?
比玉果然没有去给贾谧捧场。这对于别人只是觉得意外,可其父施惠却是直接气了个半死。施惠在朝廷官场的立身宗旨是没有永恒的敌人,也没有永恒的朋友,所谓的敌人和朋友都是以施家的利益为准则划分的。他不明白儿子的脾性——喜欢的人和不喜欢的人有截然不同的对待态度。跟喜欢的人可以不计较利益得失;若是不喜欢的人,哪怕位高权重也不去巴结。比玉的这一点跟其所崇拜的舅舅、当今清谈大名士王衍很是相像。杨骏当年十分看重王衍,想把女儿嫁给他,可王衍却非常不喜欢杨骏。为了逃避这门婚事,竟然不惜装疯卖傻。33
施惠很想让比玉利用这个婚礼的机会好好巴结一下贾谧。这也很正常,因为世家之中的大多数都去参加了贾谧的婚礼,相比之下,不去趋奉的才是不正常呢。
可是比玉就是不去,即便其父已经为其准备了一份厚礼。连骂带哄,百般劝说,比玉终究不为所动。施惠无奈之下,只得自己单独前往。因为前日参核贾恭的关系,施惠并不受贾谧的待见,但来者是客,总要有点面子。施惠也明白这层关系,就主动去跟贾恭亲热,以示自己跟贾恭之间并没有嫌隙的样子。
贾恭在朝中经营多年,也有自己的一张关系网,对施惠暗中参核自己一事早就知晓了。他暗恨施惠这个老狐狸,表面上乐乐呵呵你来我往,关系好得很,背地里却暗中捅刀子。见施惠向自己靠近,不想理他,起身离席去方便。刚从厕所出来,就见施惠正在外面,贾恭以为施惠也想去厕所,就想躲开他直接回去。谁知施惠拦在自己面前弯腰拱手道:“贾州都少待,有几句话说。”
贾恭瞥了他一眼:“施侯有什么话,不是一向喜欢在背地里说的吗?”
这明显是贾恭暗讽自己参核他的话,施惠当然听得出来,尴尬地笑了笑:“我们之间可能有些误会,不得不跟贾州都讲明。”
“陛下及诸位皇亲贵戚都还在席上,请恕我不可逗留。”贾恭一甩袖子,便要离开。
“这个在下自然知晓,请少待片时,只寥寥数语而已。”见贾恭没什么情面,转身要走,施惠只得省去客套,开门见山地道,“足下可能是听信了别人的传言,说我在背后参核邱守泰进而连带你,实际上这是个大大的误会。这并非是我的本意,而是受了舒晏那小子的教唆了。他于朝中为官,在私下里却经常与舒家庄的夏亭长和庠学助教韩若馨书信不断,对汝阴家乡的事情都有了解。这次参核案,就是源于他的两封书信引起的......”
贾恭听了这话,勃然而怒:“做人要敢作敢当,不要嫁祸于人。舒晏只是一介寒门小子,一个小小车府令,要说他嫉恨邱守泰的贪腐还可信,为的是还汝阴百姓一片青天,可他绝不可能把矛头指向我,没有任何理由。我跟他根本没有任何嫌隙。若他还是尚书郎的时候还可信,以他如今车府令的职位,根本没有能力去参倒邱守泰,这一切都是你在幕后作乱!”
施惠脸上又发了一阵烧,不过又迅速恢复了平静:“州都怎么还糊涂着呢?州都君子坦荡荡,自以为跟他没有嫌隙,可不代表他对州都也没有嫌隙啊。”
“他对我有什么不满的?”贾恭厌烦施惠,一边问,一边迈步向回走。
施惠只得追着他解释:“刚才明明都说到点子上了啊。舒晏自恃甚高,在朝中也有些名声,可其品状却十分平平,导致其从尚书郎这么清显的位置调去做了个黯淡的车府令,心里能平衡吗?”
“你的意思是他因品状低下而迁怒于我?”
“州都明鉴。”
“你这话未免太过牵强。我乃是一州之大中正,掌管数郡的中正品评。如果不是特别重要的人物,一般仕人的品评都只是由你们各郡的小中正去做,本人只是做个概览而已。舒晏的品状高低全都是你施中正掌握的,我只是不加否定而已,与我何干?”贾恭虽然这么说,但在心里也有了二分活动。
“舒晏的中正品第是我做的品评没错,但贾州都也没反对啊,最后结果却是由贾州都把的关不是吗?总之我们在他眼里,无论大小中正,全都是一个样。”
“那他也绝不至于去参核我。他是个绝顶聪明之人,自己没那个能力,不可能猎不着狐狸空惹一身骚,做那等傻事!”
这时施惠已经追随贾恭到了厅堂的门前。贾恭近前一步就要迈进去了,施惠抓住最后的机会说道:“州都对于舒晏还是不甚了解啊。舒晏这个人虽然聪明有才华,却有一股犟脾气。足下不妨回想一下,这些年来,他做的自不量力、螳臂当车的事还少吗?”
有的人死了,但没有完全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