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迎前几日,比玉就开始自行斋戒,与二位侍婢分开,独自一人就寝。伺候比玉穿衣起床,洗漱已毕,阿妙拿出精致的梳妆盒——檀木双层九子漆奁,里面全是最上等的脂粉油香之类,打开瞬间,芳香四溢。这个梳妆盒并非二婢所有,乃是专为比玉平日装扮之用,只是今日里面的脂粉更加上乘了一些。
梳头洒桂花油、脸颊涂脂粉、口含鸡舌香、遍身沉香汁。对于装扮比玉,二人是驾轻就熟的,今天却要更加精细。打扮好后,二人开始伺候比玉穿戴正式的礼服。
比玉头戴爵弁,身穿大红纁裳,在二位婢女的扶持下来到前面。此时诸事已备,王衍等一干迎娶礼宾队伍也已到位。
堂前的甬路旁,各色彩礼一字排开:大到羊、鹿,小到鸳鸯、鱼,贵物如玄纁束帛,常物如蒲、苇,达三十种之多。然而亲迎的礼物并非是随心所欲的想拿什么就拿什么,也不是什么贵重、什么好看就拿什么,而是有礼制规定的,各种礼物都有专门的讲究:玄象征天,纁象征地,鹿代表禄,羊代表祥,雁代表追随太阳,鸳鸯代表夫妻恩爱,鱼代表不屈,蒲代表柔,苇代表韧,清酒代表福,白酒代表欢乐,胶代表联合他人、走好人际关系,合欢铃代表和谐......
全府上下,诸人诸物,无不一片喜庆,只有比玉,不见一点喜笑之气。天光大亮,比玉坐上迎亲辂车,带上三十色礼物,前往迎亲。
宫里也已准备停当,与臣民人家所不同的是,皇家嫁女,皇上皇后并不亲自主婚,而是交给有身份的宗室。云龙门内,礼官早就在此恭候。
王衍与礼官行过一整套仪式,礼物交接完毕。他偷偷示意比玉:“贤甥且打起精神,永安长公主马上就要出场了。”
听了这话,比玉一直呆滞的眼神竟然主动向永安长公主即将出现的方向望过去,只是他期盼所见的却是另外一个人。然而令他失望的是,那个人并没有出现在永安长公主的身旁。
比玉与永安长公主曾经有过两面之缘:第一次是在先蚕的路上,只不过那次只是瞬间的一瞥;还有一次是在元正大会上表演诗经集句《如之何勿思》的时候,露面的时间虽然长,却戴着面纱,所以比玉从未真正见过这位仰慕自己的公主。
只见这位长公主在一众宫人的簇拥下从一间大殿内走出来,头戴花钗步摇珠翠冠,面如美玉,身穿红边天青翟彩深衣,高贵典雅,温婉大方。
此时,他耳边不禁想起今天早上阿妙的话:公子,缘分都是上天注定的,人不能违背天意,石家馨博士只是个水中之月,永安长公主才是你连理之枝。
果然,自己初见永安长公主时,不是恰有种怦然心动的感觉吗?曲水流觞之时,自己的酒觞不是恰恰停在了她的面前吗?自己纳吉时的占卜,明明是吉利之卦,自己为什么三言两语就被那个诸葛术士给说乱了心呢?
比玉呆滞的眼眸望着永安长公主,只是脑袋里一片混乱。
永安长公主可不知道比玉的眼中全然空白。她在心里对比玉一直心怀倾慕,比玉的这个如初生之犊般纯洁的神情在她看来完全就是爱慕自己、深情自己的表现,这使她欣喜得不得了。
两名宫女陪永安长公主坐进了一辆色彩艳丽豪华的三马油画安车。不论皇家还是庶人,迎亲返回的时候,新郎和新娘不能同乘,而是要分别乘坐各自的车辆,但是新娘坐上车之后有一个小小的仪式,那就是新郎必须亲自为新娘驾驶车子走上一小段距离,其实也就是走个形式,车轮转动三圈就行。
永安长公主已经坐上了车,只把眼看着比玉,等着比玉过来为自己驾车,可比玉还那么傻站着。王衍见状,忙暗暗地拽了拽他的衣袖,比玉这才会意,上了油画安车,揽起绳辔,却不知道怎么驱赶。
施惠知道儿子不会驾车,为了这个仪式上不出现差池,这几天一直在府里对比玉进行驾驶培训。临阵磨枪,本就不怎么熟练,再加上在家里练习的是双马车,此时候是高配置的三马车,这样一来就慌了手脚。辔绳撒得快了,偏偏这辆车的动力又强劲,车辆起得急,自己和永安长公主都一个后仰。
永安长公主看到比玉能为自己驾车已经很满足了,哪还在意达不达到标准距离?她看到比玉手忙脚乱的样子,忙对御夫喊道:“你还等什么呢,还不快去把驸马替换下来!”
御夫无端地受了骂,只能乖乖地跑过去恭恭敬敬地从比玉手里接过辔绳。比玉坐进了自己车内,先行引导,永安长公主的油画安车随行,后面是各色陪嫁之物,完全不比施家的彩礼逊色,光是绢就达三百匹之多。按宽二尺二寸,长四十尺为一匹算的话,三百匹绢就是一千两百丈长,这是普通人家不可想象的数目。整个迎亲车队浩浩荡荡直奔施府而去,引得街道上围观的老百姓里三层外三层,十分拉风。
公主出嫁,有的时候皇上会为其专门敕造一座公主府,供公主和驸马居住;而大多数情况则是直接下嫁到夫家府上。每个朝代对此都有不同规定,另外,这跟每位公主自身的身份地位也有很大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