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晏带着两名随从,一个叫赵顺,一个叫刘才,三个人各骑一匹快马出了洛阳城。
赵顺首先抱怨道:“朝廷真是胡来,大宛那么远,偏要派我们三个生路人去!舒公子,我跟刘才两个只是普通莽夫,凡事可全靠你了,此去大宛万里之遥,你可想好了怎样的走法?”
舒晏摇摇头。
刘才满不在乎地一笑,对赵顺道:“怕什么,你难道没听说过舒公子的才能?我们跟着舒公子,凡事都可迎刃而解。只是忍受着一路劳苦罢了。”
舒晏苦笑了一声:“可别这么说,这个差使我也没有任何把握,只能是走一步算一步罢了。另外我要纠正你们两个一下,我舒某只是一介寒门子弟,可称不起什么‘公子’!”
刘才顿了顿道:“对,确实是不应该称呼‘舒公子’了,应该称呼‘舒将军’才行。”
“更是乱说,我舒某只是一个小小的骅骝丞,‘公子’之称尚且不敢受,‘将军’之称更不能乱讲了!”
刘才摇摇手:“话不能这么说。我们此去大宛,代表的是朝廷的颜面,交涉的对象乃是大宛的国王。你作为特使,如果官级太小,肯定会被对方轻视。我们不受待见还是小事,怕的是我们的差事会更加难办啊。”
“那么为什么要我自称将军呢?人家要是细问起来,是什么将军,什么品级,该如何说?”
刘才想了想说:“小人虽然是个莽夫,但久在朝廷官署当差,也懂得一些事体。将军有大将军和普通将军之分。大将军乃是三公级别,身份尊贵,职位数量有限,就那么几个,在和平时候更是很少加封,所以这个大将军称号不好随便冒认。而普通将军就多了去了,不算杂号将军,仅朝廷派驻四方的、对于东西南北各方疆域进行征讨镇守的就有一十六位,分别冠以‘征、镇、安、平’四个称谓,比如征西将军、征北将军、镇南将军、安东将军等。‘征’字最尊,‘镇’字次之,‘安’、‘平’又次之。不过‘征’、‘镇’这样的军衔称谓表示征讨,一般不经战事不会随便加封,而且这样的字眼会令对方听来不很友好,我们就加你个‘安西将军’,‘安’有安抚之意,听起来比‘征’、‘镇’二字要温和得多,你看怎么样?”
舒晏一琢磨,也是这么回事。出门在外不比在京师,凡事不能那么严谨死板,何况还是为了官差顺利,变通一下也无可厚非,遂就默认了。
由于出城较晚,没行多少路程,天已快黑了。前面一个大集镇,乃是水陆汇聚之地,交通便利,客旅毕集。舒晏忽然想起这里有一个悦舞酒楼,前些年自己跟贾恭从汝阴回来的时候就是在这里与阔别许久的小默重逢的。那酒楼里很多西域商人,应该就有大宛商人,不求别的,跟他们打听一下大宛的概况也是好的。另外,小默在那家店里住了很长时间,说不定那店主就知道她家的具体住处呢......
“去前面的那家悦舞酒楼。”
赵顺和刘才跟着舒晏来到了酒楼门前,感觉出这座酒楼并非平常。
刘才就笑对舒晏道:“我二人在京城中,久闻将军你有颜回的风度,崇尚君子之风,甘于勤俭,乐于修身,原来将军也是喜好歌舞伎这一口的。”
赵顺亦狎亵笑道:“那当然,男人嘛,有几个坐怀不乱的柳下惠?”
舒晏微微一笑,也不解释,直接带着二人进了酒楼。酒楼内的客人倒是不少,就是没有见到一个大宛打扮的客商。
三人捡个靠窗的位置坐下,随便要了些饭食。伙计上饭的时候,舒晏问他:“不知道你家店主方不方便,等吃完饭,我想拜见一下他。”
伙计看见三个人都是官家打扮,又听赵顺和刘才对舒晏左一个“将军”、右一个“将军”的,觉得有些来头,忙去告诉了店主。
店主听了伙计的话,不敢怠慢,不等舒晏来拜见自己,自己先到舒晏跟前拜见:“不知将军前来,老朽怠慢了。”
这一句话把舒晏听得很不能生受,忙起身见礼道:“本该前去拜见老伯的,客人这么多,怎好劳动老伯来见我?”
店主忙赔笑道:“客人虽多,有伙计们招呼,不妨事,不妨事。只是不知将军找老朽有何贵干?”
不等舒晏答话,赵顺故意十分正式地抢着说道:“我们将军是奉皇命去出使大宛的。”
店家听说是奉皇命出使的将军,更加的惶恐起来。
舒晏怕店家忙,不想给人家添麻烦,就直截了当地道:“在前两年,我曾经跟随一位贾州都在你这酒楼里住过。老伯可能不记得了,但是我提一件事,你肯定记得。”
店家仔细端详了一下舒晏,实在想不起来,但也不好直说想不起来,就道:“将军说的是哪一件事?”
“有一个大宛的商人图格在此折了本钱,其女儿络娃在一个叫小默的年轻人的帮助下跳舞还债的......”
“哦哦哦,想起来了。”店家哈哈笑道,“原来将军是为这个。的确啊,那大宛女子的舞加上那年轻人的笛乐,当真令人赏心悦目,真正独一无二。这些年,不光是将军,很多人也都一直在询问她的消息。不过可惜的是,他们父女在债务还清以后就走了,再也没回来过。”
“他们父女走就走吧,我想......”
不等舒晏说完,老店主就直接揣摩他的心思道:“我知道,我知道。将军的意思我懂,也大可不必扫兴。虽然没了那大宛女子,我们这里新近又来了一个胡姬,乃是龟兹女子,其舞姿飘逸欢快,再加上琵琶乐的曲调,保你耳目一新,心旷神怡,比之先前的络娃有过之而无不及。”
舒晏无奈一笑:“你错了。我不是来看舞蹈的。我只是想向你打听一下那个小默。她在这里住了很长一段时间,老伯可知道她具体是哪里人?”
店家想了想道:“我只知道他是西羌人,至于籍贯,我可从没听他说过。怎么,将军要找他吗?”
舒晏点点头。
“那个人飘忽不定,根本无处寻找。如果要找的话,我想最大可能的落脚点就是他的家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