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客很多都是王衍一流,也不讲究礼数,他们不等跟施惠告辞,直接就走了。等到施惠如厕回来,所请客人已走了大半。听了下人们的描述,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想不到自己费尽心机的一场谋划,不但没能传播美名,反而还成了笑话。不由地暗自叫苦,愤愤不已。
余下的客人们觉得无趣,也都陆续散了。只有一人不为所动,还在自顾自饮。施惠一看,正是王衍的堂兄王戎。
王戎与王衍虽是出自同一世家的兄弟,性格却迥异。王衍清高桀骜,十分鄙视世俗。他不在乎钱,在他口中从来不提“钱”字。妻子为了试探他,特意在他睡觉的时候,用钱将他的床满围了起来。王衍醒来之后,看到周围全都是钱,连下脚的地方都没有。妻子信心满满地等着他提“钱”字,谁知王衍却说:举却阿堵物——把这些堵路的东西拿开!终究还是没有提“钱”字。
而身为竹林七贤之一的王戎,却世俗有余而高雅不足。他视财如命,亲女儿向他借了很少的一点钱,他就不高兴,总是给女儿脸色看。亲侄子结婚,他送了一件单衣,事后又马上索要回来。然而魏晋士人都很怪异,跟常人思维不同,不能从某一方面对人做评价。王戎虽然这么自私,却宁可将自己的官爵和家产传给远房的侄子,也不传给自己看不上眼的儿子。
魏晋就是个个性张扬的时代,每个人都各有人格特点,礼法在这一时期是最为宽松、最为衰弱的。这从琅琊王氏兄弟身上就可见一斑。
王戎身为司徒,又领着吏部尚书之职,乃是当朝三公,身份显贵。
施惠在朝中可没少仰仗他,怎敢怠慢?于是赶忙过去搭话。
王戎也有了醉意,端着酒杯问他道:“你要不要喝几杯?”
施惠面露为难:“舅兄,请恕妹婿我今日身体不适,不能奉陪。”
“现在没有外人,你的戏就演到这儿吧。”王戎并不正眼看他,而是将酒一饮而尽道,“你本是半病半装,经过这么一气,怕是另一半的病也气没了。哎,真是难为天下父母心呐!”
施惠不由地有些尴尬,原来自己的小九九全都被人家识破了。那还装什么装?他坐在王戎旁边,自斟了一杯酒,陪笑道:“舅兄有兴,愚弟自当鼎力相陪。”随即敬了王戎一杯。施惠也不想对王戎有所隐瞒,索性就将自己的烦恼说出来:“实不瞒舅兄说,小儿性情孤傲,又不思进取。弟可谓是用心良苦,操碎了心,可是事与愿违,他何尝在意一二!”
王戎将酒饮了,抬头看了看满面愁容的施惠,不禁摇了摇头道:“贤甥聪慧颖悟,却傲视无物,才性相离,不可强求。即便你再用心,也难以为效。此路怕是难通,不如任他去吧。”
“什么?舅兄的意思是让我放手吗?我施家子嗣单薄,全凭此儿发扬光大,怎可就此放弃?”
王戎见施惠如此惊怯,呵笑两声:“我是让你另辟蹊径,谁说让你放弃他了?”
施惠一脸糊涂:“小弟愚钝,还请舅兄明示。”
“贤甥在此也是无心进取,不如放他外任去吧。”
“放他外任?”施惠听到这个建议十分惊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