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姑被噎了一下,忿忿说道:“姑娘真是不知好歹!若不是毓莹姑娘得了天大的机缘,陆公子这般神仙公子似的人物可不是你能肖想的!”
章毓卿猛的关上了窗户,眼不见为净。
玉姑险些被窗户打中鼻子,吓的后退两步,气的直跺脚,骂道:“扫把星,克父克母,烂命一条,还敢说毓莹姑娘不好!”
章府的客人一整天时间如流水一般未断绝过,一直到晚上月上中天,前院里还在喧闹着。
章毓卿在偏房的柜子里找到了一沓黄纸,问丫鬟要了火石,将黄纸折了之后丢到盆里烧了。
前院灯火通明,喧闹鼎沸,后院只有章毓卿一个冷冷清清的烧着纸钱。
纸钱的火光照的章毓卿脸上忽明忽暗,几个仆妇丫鬟看的心里发毛。
其中一个小丫鬟壮着胆子问道:“您这是给谁烧纸呢?”
章毓卿抬头冲她一笑,“给我自己。”
小丫鬟吓的险些没尖叫出声,艰难的笑道:“姑娘说笑了,您好好的,干什么给自己烧纸,忒不吉利了!”
“人生在世,生死无常,我这人烂命一条,不知道哪天就出意外了,提前给自己烧点纸,免得死了之后受穷!”章毓卿容颜秀美,然而眉眼郁气沉沉,全是苦涩之意。
一个仆妇赶忙说道:“姑娘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咱们章家可是出了凤命之女的人家!您又要嫁给陆公子了,那可是皇上赐婚,天大的荣耀!”
章毓卿讥讽一笑。
皇帝赐婚,对一般人来说肯定是荣耀,但对陆惟来说,是刻到骨头上的耻辱。
心上人被太子夺走,还被强塞了一个乡下丫头给他为妻,这不是耻辱是什么?但凡陆惟是个男人,就咽不下这口气!
而她这个象征着陆惟被皇权摆布的“耻辱”,能有什么好下场?
更别提若干年后,陆惟和章毓莹重新走到了一起。不管陆惟是真的对章毓莹余情未了,还是想把自己年轻时丢掉的面子拾回来,她这个原配夫人都是个碍事的存在。
陆惟和章毓莹喜结连理的时候她在哪里?只怕是悄无声息的死了吧!
章毓卿深吸一口气,咽下了涌上心头的惶恐和酸涩。
陆惟都受制于皇权,不得不低头认了她这个章家大姑娘当未婚妻,她又能做什么?
老夫人这十几年来都未曾这般劳累过了,一整天宾客盈门,入眼的全是拱手道贺的笑脸,入耳的全是恭敬谦卑的讨好之声,似乎章家又回到了章家老太爷身居高位,章作明高中探花的风光时刻。
被丫鬟扶着回到屋里之后,老夫人靠在床上让丫鬟伺候着洗脚,闭目养神。尽管身体上是累的,老夫人精神上依然亢奋的厉害,笑容都未从脸上下去过。
玉姑在一旁抱怨道:“……十几个人看着,倒是识相,没想着往外跑,就是阴阳怪气的很,听小丫鬟说今天还给自己给自己烧纸钱,说不知道自己哪天就死了,以防万一!您说说,今日是咱们章家大好的日子,她居然干这么晦气的事!成心是不把您跟毓莹姑娘放眼里!”
“不识好歹!”老夫人笑容收了起来,耷拉着嘴角,摆摆手,“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把人看牢了,万不能出任何差错!”
玉姑连忙说道:“我晓得的。”
“她先前带回家的那个女人呢?我听说在外面闹了一阵?”老夫人问道。
玉姑说道:“可不是!那女人闹死闹活的要见她,我吩咐人将她撵走了,今日来的都是贵客,哪能让她吓到贵客了!可那女人不知道从哪寻了个姘头,身强体壮的,打了咱们家好几个小厮,还是老爷叫了京兆府的衙役过来,二三十个人一起上,才把人拿铁链锁了,拉到衙门里头!”
老夫人轻哼了一声,“咱们家如今不同以往,须得重拾大户人家的威严气度了,若是饶过这些闹事的刁民,旁人还当咱们章家还是从前那破落户!明日一早你拿了老爷的名帖去给京兆府,必要他们严惩这些敢到章府闹事的暴徒!”
玉姑恭敬的应了。
然而第二日一早,玉姑刚到前院,准备去京兆府传达“凤命之女”的祖母严惩暴徒的意思之时,看到一男一女进了章家的大门。
那女的蒙着面纱遮脸,正是王春娘,而男的高大威猛,孔武有力,可不正是昨天来章府闹事,又被京兆府抓走的暴徒!
“哎呀呀!”玉姑惊的险些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王春娘眼含着泪,冲到玉姑跟前,急切的问道:“我家姑娘呢?她在哪?”
玉姑叉腰叫道:“你们不是叫衙门抓到大牢里去了吗?怎么又跑出来了?竟然还敢进章府!谁吃了熊心豹子胆敢让你们进来?”
“我。”陆惟从章府大门的影壁后面走了过来,冷冷的说道,“也要把我抓进大牢里吗?”
玉姑张目结舌,尴尬的老脸通红,“陆公子……”
“我家姑娘呢!你们把她关到哪里了!”王春娘跺脚急切的问道。
玉姑不耐烦的摆手,“什么叫你家姑娘?毓卿姑娘是我们章家的大姑娘,是你想见就能见的吗?”
陆惟冷声说道:“见不见她要章毓卿自己说了算,你们章府的规矩是下人能替主子决定?”
玉姑只得不情愿的说道:“那你跟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