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沉沉如水,安丰侯府灯火寥落、大门紧闭。
齐敬之站在气象森严却寂静无人的府门前,清楚听见了门后此起彼伏的绵长呼吸声。
没等一身绿色官服的常乐县令崔子韬上前叩门,正门一侧的边门倏地被人打开。
一位脸色肃然的侯府管事走了出来,朝崔子韬摆摆手,又打量了齐敬之和斑奴一眼,没有开口说话,只无声地做了一个肃客的手势。
崔子韬与这管事明显是认识的,此时见对方这副模样,不由微感愕然,却识趣地没有出声,当即略一拱手,就跟着对方从边门而入。
齐敬之和斑奴跟在后头,才一进门就见院中立着一堵乌光沉沉的巨大影壁,其上并无图画纹饰,只有十六个金灿灿的巨大铭文:「炽火炎炉、融铁铤英,激气奋武、威服海东。」
若是齐敬之感应无差,这堵影壁竟是通体皆由东海沉铁铸成,内里金气沉凝、如山如海。
月色之下、影壁之前,赫然肃立着许多身披铁衣的彪悍甲士,人人佩刀牵马、伫立不动,除了人与战马的呼吸之声,便再无旁的声响,几与身后的铁壁融为了一体。
齐敬之注意到,这些甲士的装束与守卫东门的谷队正所辖军士如出一辙,分明是郡军都统麾下的精锐,不知为何竟会出现在安丰侯府之中。
在侯府管事的带领下,崔子韬、齐敬之连同斑奴从这些甲士的阵列旁绕行而过,却见铁壁之后另有一方甲士军阵,人数比铁壁前多出不少,同样是军容严整,不闻半点杂声,甚至无论气息体魄还是兵甲战马,比一壁之隔的郡军精锐还要胜出一筹,想来应是安丰侯的亲兵铁卫。
齐敬之见状心下了然,昨夜天狗经空、撞碎城门,今日又发生了魏氏灭门血案,安丰侯不可能不有所应对,如今侯府里分明就是个外松内紧的局面,而且看样子这位侯爷似乎并不满足于守好自家门户,而是做好了随时发兵平乱的准备。
几人默不作声地行了片刻,进了一处极为开阔的院落,院中同样是铁卫林立,紧紧遮护着一座孤零零的暖阁。
哥舒大石同样披着一副厚重铁甲,带着竹牛守在暖阁门前。
一日不见,这个哥舒氏的紫髯碧眼儿显然已经不再只是一个小小的侯府牧奴。
他披甲之后,身躯更显魁梧,气机愈见雄壮,加之面容端肃、气质沉静,虽然年纪尚轻,却已显出几分大将之风。
远远见到齐敬之,哥舒大石脸上登时解冻,露出了几分由衷笑意,身躯一动,甲叶铿锵。
这个紫髯碧眼的少年挡在几人面前,虽然脸上带笑,却没有半点要寒暄的意思,只语气生硬地吐出一句:「坐骑不可入内!」
齐敬之回以一笑,接着便朝斑奴点了点头。
斑奴立刻一溜小跑,凑到竹牛身旁,与这头同样脱胎换骨、据说亦能伏虎的异兽挤在了一处。
见状,哥舒大石便侧身站在一旁,让开了通往暖阁的道路。
双方交错而过时,他终是忍不住低声问道:「豹哥儿如何了?」
齐敬之没有扭头,同样小声答道:「阖族皆亡、心气尚烈,假以时日辽州金刀魏必能再次名传东海。」
哥舒大石脸色又是一缓,随即便退回到竹牛身边,凝立不动了。
在这更深露重的秋夜里,暖阁之内却是红炉陈列、温煦如春,尤其暖阁正中央放着一尊巨大的青铜香炉,其中火光隐隐、暖香扑鼻。
侯府管事没有跟着进来,阁中包括安丰侯丁承渊在内,不过寥寥数人。
崔子韬上前一步,恭敬行礼道:「下官常乐县令崔子韬,见过丁侯、韩府君、臧都统,见过诸位大人!」
这后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