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狗皮老道已是冷笑连连:「《禽经》之中有载,鹔鹴,鸟名,其羽可为裘,以辟寒!若是世间传言无误,安丰侯府中恰好就有一座辟寒阁?」
「嘿嘿,这可不是巧了么!凡此种种,要说你们姜姓丁氏不是想以东海金气为基,孕育鹴鹔、吞并秋神,老道我绝不相信!」
说罢,狗皮老道忽地扬起双臂,将又脏又破的灰色袍袖挥展开来:「原本你们想做什么与老道无关,可千不该万不该假托天狗和枨枨之名,而行肆意杀戮之事!」
说话间,九真郡城之中忽然再次响起犬吠之声,同时四面八方皆有密密麻麻的人影飞上天空,纷纷朝着白云宫后园的方位飘了过来。
「我天衣教天狗一脉素来与世无争,却也绝不肯平白受此污名,更担不起这等业力因果!」
「正巧你们遮蔽了黄泉,便让这些死在你们野心和毒手之下的冤魂,都来亲眼做个见证!」
狗皮老道话音才落,整个白云宫后园已经挤满了密密麻麻的死灵,远方天际仍有更多的死灵飞来,这里头有虞渊宗的妖僧,也有侯府和郡军都统麾下的甲士,更多的则是郡城之中的寻常百姓。
与先前的魏氏族人不同,这些死灵身上都蒙着一层淡淡的黑灰色光晕,就像是裹了一张老道口中的豀边之皮,两只手掌更是如同铁爪,泛着森寒冷光。
只看它们这等模样,就知道绝不只是来旁观见证的。
齐敬之几乎是一眼就发现了崔氏老仆的身影,只因他身上的光晕并不是老道赋予的黑灰色,而是保持了虎煞的黑黄斑斓,看上去极其微弱,宛若风中残烛。
这位老丈虽不是死于丁承礼掀起的九真变乱,却因为浑浑噩噩被众多死灵裹挟,来凑这个凶险至极的热闹。
至于虎女则并不在其中,想必是已经入了《螭虎鱼图》。
齐敬之想了想,暂时熄灭了银煞风母血焰,果然发现自己依旧能瞧见这满园死灵,便知它们已经类似于虎伥,而那些有关天狗伥和恶鬼枨枨的传说,确实是空穴来风、未必无因。
与此同时,四面八方的犬吠之声明显大了起来,明显在朝着白云宫后园飞快靠近。
院墙外,人喊马嘶、箭雨破空之声随之大作,斑奴的嘶吼和竹牛的哞叫尤为洪亮。
哥舒大石跃上墙头,朝安丰侯丁承渊大声禀告:「侯爷,城里无论家犬还是野狗都疯了,许多死尸也忽然生出了獠牙和利爪,正在朝着此地聚集而来!」
出乎所有人的预料,自称天衣教天狗一脉的狗皮老道看似单打独斗,实则竟以一己之力发起了围攻,要以此向姜姓丁氏讨个公道!
「本侯瞧见了!区区几条疯狗、几具尸身而已!」
丁承渊的声音在夜空中传得极远,冷漠而决然:「郡军诸部各守要冲,侯府铁卫以白云宫院墙为界设防,失职者斩!」
「哥舒大石,你率一百虎贲守住白云宫大殿,不许放一尸一狗入内!」
哥舒大石毫不犹豫地抱拳领命,朝身后招呼一声,旋即从院墙上飞身而下,径直穿院而过。
冲到齐敬之和魏豹近前时,他更是撞入两人中间,一手一个扯起两人就跑,口中低声喝道:「都傻愣着干什么,留下来等死么!」
齐敬之拔腿就跑,魏豹反应则是稍迟,立刻被拽得双足离地而起。
齐敬之一边跑一边仰头看去,恰看见丁承渊从自己三人身上收回了视线。
只见这位安丰侯伸出双手各自在腰间一抹,竟是分别从袍子上拽下了一串金线铜钱、一串北斗七星。
他朝狗皮老道淡淡一笑:「自丁某迈入第四境,国主便将这件金缕衣赐给我钓鱼,至今已有数十年矣。无论是金缕衣,还是其中蕴藏的《机杼法》残篇,都让本侯获益良多,只是没想到金蟾至今未至,却钓上来一条天狗!」
只见这位安丰侯信手一抖,铜钱串子登时就变成了一柄短剑,镂金的剑柄、金漆的剑身,锋芒含而不露。
几乎同时,北斗七星则化为了一柄奇形长刀,似钩又似刀,背厚而刃薄,寒光耀耀、欺霜赛雪的刀身上嵌着七颗金色星辰。
「区区蛤蟆皮也好意思自称金缕衣?做个剑鞘、刀鞘倒还勉勉强强!」
丁承渊袍袖鼓荡,朗笑一声:「丁承礼,咱家这个丁字传到我这里,既不是造物之钉,也不是钓鱼之钩,而是这一柄「落日熔金剑」,这一把「七星辟寒钩」!」
「衣袂障风金镂细,刃光横雪玉龙寒!」
话音未落,他蓦地身形一闪,已是出现在了彗尾妖狗的身前,七星辟寒钩决然劈落。
刹那间,彗尾妖狗自额头至
裆下已是被斩开了一道虽细却深的骇人伤口。
任谁都没有想到,口口声声要垂钓天狗的安丰侯取出兵刃,竟没有选择与丁承礼合击狗皮老道,反而出其不意,首先拿彗尾妖狗开刀。
下一刻,一声虎啸在众人耳际轰然炸响。
彗尾妖狗气息暴涨,一爪狠狠探出,与捅刺而来的落日熔金剑硬拼了一记,另一爪煞气纵横,在七星辟寒钩的刀身上一捏又一甩,登时就将丁承渊掀飞了出去。
紧接着,头尖嘴长、上红下白的狗妖之皮骤然爆裂,一个黄袍黑领的道士从里头跳了出来。
这道士御空而立,身形竟比先前的彗尾妖狗还要高大壮硕,方脸隆额、颌生虎须,一对招子又大又圆,眼珠泛着淡金色,顾盼之间、凛然生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