松龄县城隍此来确实是要毁约,却并非得寸进尺,而是要将吞下去的地盘再吐出来,这可委实大出老魈的意料,一时间竟让这位山神仆役有些转不过弯来。
于终南对上老魈直愣愣的一对怪眼,不由微笑道:“非只是小松山,只要麟山真神降生的消息传出,麟山各处暂由诸城隍阴司代管的地域,都会完璧奉还。”
听见这话,齐敬之不免有些吃惊。
据他所知,自百余年前麟山山神一系被连根拔起之后,整座麟山就再不曾敕封山神,乃至在大齐国主的默许之下,麟山冥土转而由各地城隍巡查代管,渐渐侵染吞并,这是从上到下都心照不宣之事。
可此刻听于终南的口风,只是因为般般这个小家伙的降生,这等百年大计竟然要彻底改弦更张了,哪怕前功尽弃也在所不惜。
“不对,没准儿并非前功尽弃,反而是功德圆满了也说不定……”
齐敬之蓦地想起那句“吞吐龙气、化育麟德”,一个念头从心底里冒了出来:“或许般般这只王者仁兽的降生,正是大齐历经百年,将麟山野性彻底降服的结果?”
“这就好比洵江的蛟龙被钩陈院庞眉斩杀,其后孕育一代代水神,到了这一代已然有了半个人躯,而眼前的般般虽非人形,却是麟非龙,比之龙岩山那些被地脉龙气催生的山蛟还要更进一步了。”
“按照这个趋势,朱衣侯养殖的山蛟也势必会逐步减产乃至绝种,当初没有放口大嚼,着实有些亏了……”
到了此刻,因为于终南的主动示好,老魈的怒气无从发作,原本有些剑拔弩张的气氛已是消散了大半,便是先前故作凶恶之状的般般也偃旗息鼓,重又卧回了老魈的毛发之中。
老魈瞪着眼睛,半晌方才闷声说道:“用不着你们还,麟山本来就是少主的!神府冥土正在复苏,你们想不退出去都不行!”
这位山神仆役才学会说话不久,故而与人交谈时显得有些迟钝憨直,但其实并不缺乏智慧,心里跟明镜似的。
于终南闻言呵呵一笑:“俗话说远亲不如近邻,老夫替麟山一系看管小松山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如今半点好处都未曾得到也就罢了,你这老家伙竟还如此不领情,真真令人心寒!”
老魈登时横眉立目,愈发没了好脸色:“你这老头子心肠太坏,以后不许再来了,不然把你的牙都打掉!”
说罢,老魈呲牙咧嘴,喉咙里发出怪异低吼,还不忘亮出拳头,在自己的胸口重重捶打了几下,等摆足了威胁的架势,这才朝齐敬之咧嘴怪笑一声,随即转身蹦回了大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