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是极盛,莫府便是极弱,草木春荣秋枯,乃是常理,人也有阴晴圆转,不会永恒不变。
莫千澜感慨过后,慢慢在水榭长凳上坐下:“他的消息,如今越发不好打探,不知让我去和谈,是安排下了什么样的后手?”
赵世恒一叹:“左右是要命。”
莫千澜不以为意的一笑:“你猜他是要我的命,还是要阿尨的命?”
赵世恒从前在皇帝跟前行走,最能揣摩圣意,因此沉默片刻,他道:“你。”
莫千澜挑眉:“他就这般肯定我已经将十州之财交付给了阿尨?若是我把藏宝之处带到地底下去,你说他会不会气死?”
赵世恒无心与他玩笑,只是沉声道:“可你已经交付了。”
莫千澜一时无言,苦笑道:“此去.提前防备,只是恐怕这和谈一成,阿尨往后的路就不这么好走了。”
太平盛世,莫聆风可没办法异军突起,迅速掌权。
赵世恒心中亦有此忧,抬头看向花园中山鹛。
这些灰色鸟儿,在花草之中跳上跳下,“啾啾”鸣叫,有时落在地上,低飞而过,分明活泼敏捷,然而被过盛的花木掩盖,就显得灰扑扑起来。
“暂定的和谈时间是七月二十,”他的声音骤然变的暗沉沙哑,腿脚也让风吹的隐隐作痛,“金虏中,鹤帝年迈,他的兄弟璟王却正值壮年,储君却又年幼,我方才探到消息,此次主和的是那位还未满十八的储君。”
幼主孤弱,若是边境再风雨飘摇,军权一再易手,继位之路只怕会更为艰难。
莫千澜闭着眼睛,身体一截截佝偻下去,最后一手拄着绿玉杖,一手放置在石桌上,将脑袋安置在臂弯中,缓了一缓,才道:“若是和谈顺利,于璟王不利,于我们也不利。”
赵世恒点头,伸手扶他起来:“去中堂吧。”
莫千澜拄杖前行:“和谈匆忙,各项事宜难免有疏漏之处,和谈时间、布防、人手、地图,每一样都有可能泄露。”
“是啊。”
“若是泄露出去,也是王运生办事不利,与咱们无关。”
“对。”
“世恒,璟王和那小金虏若是为了此事撕破脸面,你猜猜谁会赢?”
“璟王。”
“璟王好战,对我们是好事。”
两人进了中堂,药味浸透了每一个角落,金狻猊熏炉吐出袅袅青烟,清甜的香气迅速跌落在了莫千澜身上。
莫千澜坐在椅子里,喝完一碗药,心里还惦记着要给莫聆风带点什么,闭上眼睛,人不由自主地往下滑落,深深窝进了椅子里,无声无息睡了过去。
他面上没有一丝血色,嘴唇颜色也很惨淡,眼皮上青紫色筋脉看的清清楚楚,碧绿的玉杖即将脱手而出。
赵世恒上前取走玉杖,莫千澜却是忽然惊醒,大梦初醒似的喘了几口粗气,片刻后,他轻声道:“邬瑾是在州学旁听吧。”
“一边旁听,一边做书拥。”
莫千澜心事重重地坐直了身体,食不甘味地吃了一片鲜桃,压下口中苦味:“让州学和图南学院的学子在七月十六日到横山掘蝗虫卵,日贴钱五百文,连掘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