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南去桌案上取来李一贴没收拾的笔墨,莫聆风接过笔,蘸上墨,在莫千澜脑门上画了一笔。
莫千澜没反应。
莫聆风再添一笔,边画边和莫千澜说话。
她说
李一贴果然是神医,自己水米难进,李一贴竟然能撬开她的嘴,给她抹虫齿药。
她说有一次天晴,她站在女墙上往外看,发现天是一种非常美丽的翠色,她在任何瓷器上都不曾见过,羌人的敏锐,究竟是与养育他们的天地有关,还是与生俱来,亦或是来自神的指引。
她说程廷原来见了姑父就跑,现在竟然大着胆子在这里守着,还满腹心事,藏着秘密,胆子倒是变大了。
将莫千澜画了个满脸花,她放下笔,低声道:「臭哥哥,罚你。」
她又道:「哥哥好好休息,外面的事情,我会办好的。」
莫千澜脸上墨迹未干,神情未变,呼吸如常,唯有心猛地跳动起来。
莫聆风让殷南拿帕子来擦掉,殷南还未动,李一贴忽然进来:「我的脉......」
他走到屏风后,伸手拿起忘在一旁的脉枕,瞠目结舌地看着莫千澜,再看看莫聆风:「这是……」
莫聆风板着小脸,一本正经回答:「这是印记,下辈子我也找的到哥哥。」
「那你哥哥下辈子可够惨的,满脸疤。」
莫聆风支支吾吾往外开溜,满脸都是做了坏事被人抓住的窘迫。
李一贴听到关门声,摇头叹息:「淘气。」
莫千澜睁开双眼,无可奈何一笑:「这阿尨。」
宠溺全在这一笑之中,无论莫聆风做什么,都是有趣,都是可爱,都是好,哪怕给他画了个满脸花,也是古灵精怪。
李一贴不忍看他满脸蠢相,拧了个帕子丢给他,暗暗翻了个白眼。
莫聆风走出二堂时,泽尔还在二堂院门外等候,一边把玩着手中的埙,一边去看莫聆风。
莫聆风站在黯淡天光中,四周水汽氤氲,头发乌黑浓密,泛着幽蓝色的光,脖颈一段雪白,丝绦束着腰,盈盈一握,风吹过裙摆,裹出修长纤细的腿。
每每她从二堂中出来,他才感觉莫聆风并非是冷漠的魔鬼,而是一个人。
翌日暮色沉沉,莫聆风带领亲兵回堡寨。
堡寨大捷,于国朝是件大事,对宽州百姓,更是怎么都压制不住心头喜悦,空旷许久的街头人潮涌动,一面为大捷欢庆,一面为战死将士送行。
莫府附近酒楼上,两人看着莫聆风带领亲随打马而出,年轻者低声道:「要不要再等一天?」
中年男子端着酒盏,一饮而尽:「不必,失败了,更改目标。」
「在这里动手?」
「不,堡寨捷报是否加急送走了?」
「十一日晚送走了。」
「我们先往济州布局,等陛下敕使到达,她进京时,路上再动手。」
「是。」
放下酒盏,两人在凉风中走出酒楼,罩上皂色披风,挡住身上利刃,翻身上马,穿过重重灯火,疾驰向济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