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畅抓着筷子,吃的小心翼翼,嚼的无声无息,莫聆风说话时,他颤颤巍巍夹豆腐,豆腐晃的汁水淋漓,断下半截在碗里,他大为窘迫,匆匆再夹一次,一边把碗伸过去接住,一边点头:「和宽州的味道一样。」
莫聆风挑起一小口面送进嘴里吃掉:「你们翰林院的饭菜怎么样?」
她把豆豉碟子推到祁畅跟前,以免祁畅因为隔得太远而不敢伸手。
祁畅的紧张因此缓解,倒了些豆豉在面碗里,他答道:「还可以,只是吃的人不多,要是说好吃,会被他们笑,后来邬大哥一直在吃,才没人说了。」
「吃过苦的人,吃什么都甜。」
「是,只可惜厨子不会做宽州菜,做来做去,都是那几样。」
莫聆风吃了口豆腐:「现在天凉了,你们翰林院里,升火炉子了吗?」
「升了,炭也够,只是夏天没有冰,只有禁宫翰林苑里才有冰。」
说完后,祁畅大着胆子夹一个糖角子吃,咬一口酥脆有声,油润香甜,沙糖、冰糖的滋味一下子涌入嘴里。
吃完一个,他悄悄拿舌头舔一舔唇齿之间留下的甜味,喝了口果酒。
真甜啊。
莫聆风等他吃完,问道:「你是侍讲,这个月开了经筵,你可有去过?」
果酒也是甜的,祁畅甜的发晕,吃两粒豆豉缓一缓:「不曾,陛下看重内廷经筵,会在经筵上奏事,这个月两场经筵,都是邬大哥领着典籍以上的同僚前往。」
他见莫聆风多问翰林院中事,不由惶然,不知莫聆风是要探听什么。
低头挑着荞面吃一口,他一时不知什么能说,什么不能说。
朝堂向来波诡云谲,站的越高,斗争便越凶狠,说错一句话,写错一个字,都会成为对手的把柄。
他不安地动了动屁股,等着莫聆风问的越来越深,可莫聆风却像是能看穿他的心思一般,竟然什么也不问了。
花厅中陷入寂静,他尴尬的食不知味,坐立不安,搜肠刮肚找了话头:「这座宅子大,京都居大不易,我在偏僻处赁了座一进的宅子,一个月竟要一贯钱。」
莫聆风喝了一杯果酒,点头道:「京都重城,尺地与金同价,小报上常看陛下赐重臣宅子。」
祁畅见她不追着翰林院不放,暗中庆幸,又把自己在京都中见闻拿出来说上几句,说的口干舌燥,又喝两杯果酒,等到他吃空了面前半壁江山,才惊觉到酉时已过。
屋外细雨如游丝,在有灯火之处飘荡,他急忙起身告辞。
莫聆风没有留他,一个下人送他出中门,刚把伞给他,游牧卿忽然追了出来。
「祁侍讲,」游牧卿没打伞,奔到门前,伸手拍去衣裳上凝结起来的水珠,从袖中取出一卷旧银票,塞给祁畅,「将军让我送来的。」
祁畅低头一看,银票在他手掌中半卷半舒,恐怕有十来张,每章都是一百两。
袖子里那两张来路不正的银票,忽然滚烫灼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