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多,烈日如毒蛇吐信,一股股的利芒直刺眼睛。
“这个天气走访小区,好热的。”
“……”林双无语凝噎,刚要继续引导他发现问题并找出解决之道,身后扬起轻细又急切的呼喊:“Hello?Hello?”
她和许彦哲同时转过视线,之前802的年轻妈妈从屋内探出头。
“你们是社区的工作人员吧?能不能……”
“汪汪汪汪汪汪汪——”
之前断续的犬吠声骤然变得清亮连绵,把女子压着声调的问话粗暴打断。
房间里,婴儿惊天动地的啼哭声翻滚而出,与此刻的狗叫声里应外合。
年轻妈妈忍无可忍地翻了个白眼,重重地点了点脚下,没好气地说道:“楼下这狗叫了半天了,宝宝刚睡着就被吵醒,你们管管行吗?”
林双看了眼自己的红马甲,明白她是把他们误当成了社区的工作人员。
这种误解她已经习以为常。虽然他们和社区工作者都常被居民叫作“社工”,但他们作为“社会工作者”①,工作内容涵盖得更加广泛,不局限于为社区服务。像她几年前就从事过学校里的青少年社会工作。
许彦哲上前解释:“我们不是社居委的人,是机构里的社工……”
“呜——哇哇哇哇——”
“汪汪汪汪汪——
一片嘈杂中,女子根本顾不上听他辩解,转头跑回房间把娃抱怀里,托在臂弯里轻拍,烦躁的情绪再难克制,“要么你们帮我把孩子哄睡,要么让楼下的狗不要叫,不然我就投诉你们工作不力!”
“啊这……”许彦哲还想分辩,林双制止了他。
她看了眼妈妈怀里的孩子。他没有入睡的迹象,呜哇的哭声与有节奏的狗吠交相呼应,哭得鼻涕口水呼啦啦地蹭了满脸。她觉得,比起即刻哄孩子入睡,还是先帮这位无暇分身的妈妈去看看楼下发生了什么比较好。
“社工还要管狗的事啊?”
七楼楼道里,小徒弟脚步拖沓,明显装了一肚子牢骚。
林双转身,又丢了瓶水给他,解释得认真:“社区的人是要管的,这是宠物造成的邻里纠纷。”
而现在,他们被年轻妈妈误认为了社区工作人员。
“可我们也不是……”
“好啦!”林双指指他握着的瓶装水,“喝点水降降燥。”
大热天进行入户工作的确很辛苦,此刻林双也热得浑身上下黏答答的。但她做了好几年的社工服务,早已经习惯无论寒暑,风雨兼程。而对于象牙塔里的许彦哲来说,第一次外出实操就被刘阿公一通“大吼”,好不容易解决“人”的问题又要来管狗,孩子心怀委屈也在所难免。
见少年鼓着腮帮,依然面色不豫,她使出“love&peace”大法,笑眯眯地说道:“乐于助人有好报喔!”
许彦哲似是也意识到自己在耍小脾气,扭捏了一会儿就拧开了瓶盖。
“呜……汪!汪汪!呜呜呜呜……汪!”
他和着越来越凄厉的狗叫声打了个水嗝,对上林双骤然警惕的表情。
狗子与其说是吼叫,更像在发出哀鸣。林双脸色一变,视线转向那头紧闭的702大门,拔脚一阵狂奔。
她揿响门铃:“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许彦哲也气喘吁吁地跟过来,情急地“砰砰”拍门。
似是听到外头的响动,狗叫声更加激烈。
“没有人应门,怎么办呢?”许彦哲攀着旁边的凉台,试图从厨房的方向往里窥探。
林双仰望他高大的背影:“怎么样?里头有动静吗?”
小伙儿脖子抻得老长,双脚努力踮起。
“没挂帘子……那边是客厅,不行……好像没看到人……”
见他只能伸半个脑袋在那扇窗前,林双果断蹲下身抱起他的双腿:“彦哲你扶好——”
“……!!!小林老师!!!”许彦哲被她举着,大半身子探出凉台,紧张得声音都劈裂了,嗓门比屋子里嗷嗷嚎叫的狗子还要凄怆。
“有动静吗?”林双又问一遍。
“没……什么也看不……小林老师,你可以放我……”许彦哲手脚并用,挣扎着要逃脱小老师的怀抱。
“你别动,我抱着你呢,没事哒!”林双上臂发力,一提,一拉,把小徒弟稳稳地放了下来。
少年看起来并不像没事的样子。他脸色青白,喘着大气上下打量看起来娇小柔弱的林双,一副“我是谁我在哪发生了什么”的懵逼状。之前在刘阿公门口被林双推开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她手劲挺大。但怎么也想不到,她居然有力气拎起快一米八的他。
林双顾不上安抚他。她的心头拧着一股越来越强烈的不安,被急促嘹亮的犬吠声一浪一浪地托起。她转身继续按门铃。
仍无人应门,邻居们也没有动静。林双当机立断拨打物业电话求助。
那头的人承诺,会先试着联系户主。
不一会儿,悠扬的铃声隔着门传入林双他们耳中。
户主的手机在家里。
狗子叫得更起劲了。
……
物业保安带着开锁师傅到达的时候,里头转成了小声的呜咽。
门开后,林双第一个冲了进去。客厅没有人。狗也不在。她循着狗子的哼唧声绕了一圈,在最里头的卧室发现了异状。
身后的人倒吸一口气,显然怔在了原地。
林双平复心跳,冷静地吩咐道:“彦哲,打12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