理事长不耐烦的打断了安娜的发言:“现在重要的是表决是否同意引入克鲁格兄弟银行这个大股东。伊莲娜董事,您有权利投下自己的反对票。同时,我们也有权利中止伊莲娜家族继续进行一言堂式的统治。”
“如果真的是什么一言堂的话,哪里还会出现现这种收购投票么?新的股权架构下,仅克鲁格银行和布朗理事长您所代表的股权加起来。就超过了全部股份的百分之六十。相反,那才是真正的一言堂。”
安娜侧过头,面向身前的各位股东。
“绅士们,你们很多人都是我的长辈邀请加入的《油画》杂志,学术成就等身,是我个人的前辈和老师。”
“我的长辈信任你们,而我尊敬你们。”
“此时此刻,《油画》杂志社的136年的历史和命运便攥在你们的手中。我不想说什么伊莲娜家族的祖先正从天国注视着此间这种的空话。身为受人尊重的学者,这家杂志社真正的灵魂是什么,我相信前辈们比我要更加清楚。难道我们真的要为了一时的金钱利益背弃我们过去多年的坚持么?”
安娜双手交插放在自己的膝盖上,对着桌子旁边的股东深深的鞠躬。
“我恳求各位长辈,帮帮我好么。”
“少在这里卖可怜,道德绑架……”赫莱菲撇嘴。
安娜摇摇头:“如果你们真的不愿意继续持有部分《油画》杂志的股权的话,我正在挂牌出售名下两处位于澳洲和北美的牧场,加上我现在所有可以短期变现的资产。在两个月内大约能筹集1亿2000万到1亿3000万欧元的现金流。你们可以考虑把手中的股份出售给我。”
“我知道这和克鲁格银行提出的收购案,总数额还存在几千万欧元的资金缺口,但这已经比当初你们从我姨妈手中买走股分的价格翻了超过一百倍。”
当初伊莲娜家族的长辈将杂志社超过半数的股份出售的时候,就曾考虑过被外人鸠占鹊巢的可能性。
相同的报价下,
安娜手中握有股份的优先购买权。
但他们想象不到,在几十年以后,《油画》杂志随着规模不断的扩大,已经从一家价值百万奥地利克郎的杂志社,估值飙升到了数亿欧元。
伊莲娜小姐真的拿不出这么多的钱。
她或许可能是奥地利最有钱的那个地主婆之一,也从纯数额来说,要比克鲁格家族更加富有。
但是金融市场和个人行为不同。
银行家和地主婆也不同。
克鲁格先生掌握着欧洲历史最悠久的私人银行,手中还有各种私募基金,可以轻易动用超过几十亿欧元的大现金流强行收购那些他想要的公司。
而即便是福布斯排行榜上的那些大富翁,随便能拿出上亿欧元的也没几个。
同时。
这个事情发生的也太突然了。
就算有各种遗产税的稀释,传到安娜手中的伊莲娜家族的总资产应该肯定不止1亿7000万欧元。
或许也不止5亿欧元。
但不动产短期内想要脱手,就算大幅度折价也很难,还牵扯到计税,跨国资金转账等一系列的问题。
安娜能筹集到的资金只有这么多。
“《圣经》里说,‘若那地有十个义人,索多玛之城就不会灭亡’,今天只要有任何两、三位前辈愿意秉承心中的信念,站在我身后。那么《油画》杂志诞生之初的那份——让每一个美好的艺术品自己说话,让每一个美好的灵魂得以发声的信念就不会熄灭。”
“我,《油画》杂志董事会成员,安娜·伊莲娜投票否决克鲁格兄弟银行收购杂志社的提案。”
伊莲娜小姐身上再也看不到任何的柔软。
她的眼中带着坚毅的神彩,高高的举起了自己的左手。
随着女孩的话音落地。
会议室里变的安静的落针可闻,唯有窗外传来的风声越发清晰。
一个人说话都没有。
很多人都在安娜小姐这份掷地有声的宣讲前呆住了。
“真正执着的英雄,纵使身上的蜡制的双翼注定被日光所溶解,也会如伊卡洛斯般,义无反顾的飞向远方。”
布朗理事长看着安娜。
老爵士脑海里莫名想起大学里读到了尼采的随笔集里,一段歌颂英雄伊卡洛斯的句子。
伊卡洛斯是古希腊神话传说里大发明家第达罗斯的儿子,心中怀着飞行之梦,用蜡作的翅膀飞向天空,最终却因为蜡被阳光烤化而坠亡。
这位野心勃勃的银行家一起亲手主导操纵了这场收购计划的布朗爵士,也为这一刻,伊莲娜小姐脸上闪过的执着信念所动容。
真是个优秀的姑娘。
“该说不愧是大贵族家里养出的女孩嘛?”
天底下的富二代海了去了。
此般处事的果断和从容,可不是平常的暴发户所能比拟的。
无论是道德还是金钱,安娜都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给出了一个足够让人动心的解决方案。
换成布朗爵士,他也不能够比此时的面前的女孩做的更好了。
站在长者的立场,布朗爵士简直想要为安娜这么精彩的发言鼓掌。
他发自内心的羡慕和敬佩那位已经离世的安娜姑妈能把自家姑娘教的这么优秀。
站在敌人的立场。
银发绅士扫了一眼,那些脸上带着踌躇和纠结,最终还是无人真的举手回应的股东们。
他摇头冷笑。
“就算她真是伊卡洛斯,终究也只是必将失败的努力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