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催眠手段辅以药物,对病人的梦进行引导,从而加大医生描绘出的“真实记忆”的可信度。
施缘一旦想起“致幻药物辅助”这点,心中就升起冰冷的愤怒,“这是违法的!”
乔晟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在ICU里,对危重病人使用的má • zuì药和激素等等,很多都是违禁药品,你觉得那也是违法的吗?”
施缘刚想有理有据反驳“那不一样、你在混淆逻辑”,又听乔晟微笑着道:
“何况,只要病人家属同意,并签署责任协议,我的一切医治手段,就都是合理合规的。”
施缘终于心头一凉,她这才想起,自己这位病人,早在几年前就被剥夺了完全民事行为能力,简直是个……
她知道这个词汇不恰当,但此时此刻,竟只能联想到它:
囚徒。
施缘苍白着脸走后,乔晟回到了自己的办公室,瞬间收起了温和的微笑,他开了一瓶红酒,散开西装领结,扯开内里白衬衣最上头几颗扣子,露出形状姣好的喉结,走到房间配备的露天阳台上喝酒。
他神情很散漫,深觉应付方才会议室里那堆老学究也好、应付单纯的师妹也罢,都使人感到无趣和烦闷。
事实上,他并不在乎患者的真实病因,在演讲台上的一番分析,也只是看似有道理罢了,他只是需要一个找不出太大破绽的理由,说服团队中人同意记忆重构疗法。
结果是否能治愈人,他并不特别在乎,重要的是,致幻药物辅助的精神引导案例,世所罕见,在医治过程中,他身为主治医师,会得到很多珍贵的数据,而这些已然足够他再发几篇顶刊。
老学究们不难说服——他相信这些人也好奇精神引导法的实现过程,而个别道德感过重的人则很好解决——施缘的履历注定她没有太大话语权。
接下来的真正硬仗,是让病患的所有家属,全身心配合他的实验。
他阖目回忆起第一次见到这传闻中病患时的场景:
彼时是个阴雨天,诊疗室外的走廊很阴暗,稀疏光线透过天窗,映亮青年微微仰起的侧颜。
他穿着得体修身,因离得不算近,看不清衣服样式,只见到一道深灰的暗影,埋在淅沥沥雨声中,被两侧雪白的墙壁高立围堵着。
唯有其右手间一颗银制袖口,反射出一点刺目亮色,像枪/支抬起火/筒,对准你的瞳孔时,看见黑色枪口被太阳映出的一点刺目反光。
冷淡、疏离、沉静、凌厉。
这样静坐不到五分钟,忽然长椅对面的几扇门同时打开:里面分别走出青年的外祖父、生父、继母以及另外几个刚刚接受了医生团队访谈的亲朋。
他们骤然看见长椅上神情疏离的青年,都感到局促,脚步顿在那里,面面相觑,四顾无言。
直到走廊另一侧,快步走来几个职业西装打扮的助理,更有一个灰夹克男人坠在最后头,大包小包背着什么东西。
其中有两位,看那派头,应该都是律师。
他们一左一右,分立在青年两侧,其中一人打开什么文件,开始朗声念诵:
“条例准则一,绝不在指认其亲属身份时,欺骗当事人……”
律师之一念诵时,律师之二开始向在场所有亲属分发文件——那些也是法律条例,写明了各方责任义务以及惩戒手段。
这时候,那灰夹克男人已经打开大小包裹,拿出很多黑色器械,他手脚利落非常,竟很快架起了一座摄像机——乔晟瞬间明白了,这是录像留取证据,如果当场有人欺骗这患病的青年,引导他错认了某人的身份,就会按照宣读文件所规定的,承担法律责任。
当录像开启时,律师之三抬手整理仪容,首先走到眉目肃然的余兴业身边,扶起这位老人一只手,将他带到洛朝面前,恭敬鞠身道:
“先生,这是您的外祖父。”
话音落下时,奇异的一幕出现了:
靠墙而坐的青年本来神色冷淡,听言后却起身,表情瞬间变得温和,眼睑微垂,站在余兴业身前两步处,垂首低声说着什么——因为离得较远,乔晟听不清楚他着说什么。
可他神态很温驯,仿佛真是一个孝顺体贴的晚辈。
但见那老人的神情越来越激动,很快双手颤抖着拍住青年的肩膀,不住道:“好孩子……我的好孩子……”
片刻后,余兴业老泪纵横,被身后助理扶着坐在长椅上闭目休憩。
老人下场,接着,许是按照家族内地位高低排的,律师之三又将余墨茹带到人面前,又一次躬身道:
“先生,这是您的继母。”
于是,一瞬间,青年的神情动作又改变了——和方才有了明显的区别。
他又不知低声说了什么,余墨茹很快也泣不成声,同样被人扶着,坐到余兴业右侧。
接着是林泽知,这回青年的态度竟又不一样,淡淡叫了一声后,竟往后退了一步,冷漠地看向对方,似乎在等人主动开口。
可林泽知却瞬间受了极大刺激般,捂着心口痛哭,那神情,即便离得远也能看出:满是愧疚懊悔。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