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满面憔悴,眼窝深陷着,颔下胡茬微青,一身石青色棉布直裰也皱巴巴乱糟糟,好像几天没打理过仪容了。
顾归尘忙翻出午后白芍送来的药,急步递过去。
顾西游哆哆嗦嗦倒出丹药在手心,立马和着清水喂药。
他则半蹲在床前看顾霖铃阖着目费力咽药丸,她此刻脸色惨白得吓人,衬得一身藕色长裙也比肤色暖些,水烟眉深皱着,唇也无半点血色,额上细细密密的水珠不知是汗还是雨,左眼下一颗浅浅的泪痣沾了雨滴,也泪盈盈的。
好容易吃下药后,她堪堪转醒了些,便听到屋外四处传来的打砸吵闹声,当即神色一怔。
顾西游看出了她的忧虑,忙劝道:
“随他们抢去!反正也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
“况且,按他们自己的话说,宅子里的东西都是族里共有的,根本不是我们的东西,而是族人的东西,既如此,任他们打碎了去分,也轮不上咱们来心疼!”说这话时,他语气愤愤的。
顾归尘则轻轻揪住了她半边袖子,安安静静候在那里,目光担忧。
她便轻叹了口气,阖目不欲再想此事,谁知外头的人越闹动静越大,吵得人头疼,她正料想明日收拾宅院时得费好大功夫,忽然心里一悸,蓦地睁开眼,惊声唤道:
“祠堂!”
顾西游慌忙按住她勉强要起身的动作,继续安慰着,“莫急莫慌!祖宗牌位都在祠堂里,他们就是再怎样穷得发疯,难道敢打劫了牌位拿去烧火?”
顾霖铃急得直摇头,一时解释不清,还是要起身。
顾归尘却顿时明白了什么,想也不想从地上跳起来,转身推开窗扇,扒住窗框一跃,背影瞬即消失在视线中,只丢下一句:
“我去拿来!”
屋内二人一时都愣住,唯有没人能看见的洛朝跟了上去,结果顾归尘眨眼就没影了,他又不知道祠堂设在何处,竟只能还回到原地等待。
好在顾归尘不到一刻钟就回来了,依旧翻窗跃入,半蹲在地上手里抱着什么东西,气喘吁吁的。
等他将手中物放到烛火下一照,几人才看清那形状:竟是一个剑匣。
打开一看,里头置着两把剑,正是后来顾归尘从不离身的其中两把:一者为冰蓝色的浮苍,一者为紫色的劫音。
顾霖铃看到了剑都完好无损,精神终于松下来,解释着:
“这不是祭礼要到了么,我寻思竹霜和闻耀,死后竟连个衣冠冢都没留下,只好以剑祭人,暂先把它们放去了祠堂。”
话间,顾归尘已将剑匣递到她跟前,她以指尖摩挲着雪亮剑身,笑容苍白,庆幸道:
“还好我没急着祭上案台,否则让他们一眼瞧见,定被抢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