陇佑,印刷厂。
处在去往陇佑县城的同一条道路上。
想当年,在杜婉玲帮助下,李秀兰初来印刷厂当临时工的时候,这段路简直就不能称得上是路。
那个时候,在戈壁滩上建一条奢侈的柏油马路实在是划不来的。一方面有限的资源要优先投入到水利农耕上,一方面“要想富先修路”在广袤的戈壁滩上就是个笑话。
在护沙林没规模性的建成之前,一条再宽敞的道路也会被没完没了的沙尘暴瞬间掩盖,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人们是不会傻乎乎地去做的。
所以唯一的一条路,只有简单的被车来车往碾压,自然形成的石子路。在这种路上行驶,就算是最牢固耐用的解放大卡,除了尾巴根子后面会扬起一连串漫天的尘土外,上下颠簸的力度能把人的五脏六腑全都从腹腔里抖落出来。
而那时候的印刷厂门,虽说挂着国营厂的鲜亮牌牌,实际上也寒酸的够呛。
大门口,只有一块用白木板做成的门匾,上书写着“红星印刷厂”几个楷体字样,算是个标识所在。五六米宽的厂门也就堪堪同时开进两辆卡车的样子。
厂门窄了些是有好处的,这样一来做门的板材就节省了不少。可别想着用什么铸铁来做大门,五六十年代,团场里的锹镐犁耙都缺铁呢,那时候谁还会奢侈地用铁来做这些门面功夫。
门虽小,可厂区的面积却是占地很大,戈壁滩嘛,土地是最不值钱的东西了。一排排平房整齐排列着,这让初次见识的李秀兰激动不已。
哇!这就是工厂啊,那可比自家的村落都大了许多,要能在这里上班那该是多么令人羡慕的一件事啊。
一旦有了工作,就能像城里人一样的上班下班,拿着妥妥的工资,脱离了面朝黄土背朝天却食不果腹尴尬境地,也许就预示着无穷尽的贫寒黑夜里终于迎来一丝温饱希望的曙光,这对于窘困了不知道多少代的老李家来说,绝对算是个划时代的转折了。
可入厂的当初,也并不非一帆风顺的。
对于李秀兰这个“空降”的临时工,很多人是有意见的。想想就明白,进了厂就意味着拥有了铁饭碗,自家的厂工子弟都没法安排完呢,谁又愿意接受这个不知道从哪个旮旯拐角钻进来抢占位置的人呢。
于是乎,初来乍到的李秀兰没少受到某些人的不待见。
其实,做为接收李秀兰入厂的厂长刘安民当时也挺为难的。
印刷厂与陇佑报社有着诸多重要业务上的往来,当时的杜婉玲,大大小小的也算一级领导人物,人家都上门开口了,这个忙他也很难推托掉。
于是,顶着全厂闲言碎语的压力,杜婉玲又在后面不遗余力的推波助澜,甚至都把团场和印刷厂“搞共建”都拿出来做理由了,这才让李秀兰堪堪有了这个临时性的工作。
只是当时没编制没岗位的,纯属打杂的性质,而且工资还很低,搞得杜婉玲还有点心生愧疚。
不同的命运境遇,对苦累和幸福的标准是不同的,对于金钱的多寡更无从参照衡量。
换句话说,杜婉玲是不可能完全体会李秀兰当时对工作的急迫感。能如此顺利就得到一份难能可贵的工作,这对于当年亟待解决老家困境的她来说,无疑是天大的福音。
自从进了印刷厂,开始了上下班的循环往复,天蒙蒙亮就得骑着车,在石子路上叮叮当当赶上bā • jiǔ里地去上班,中午就着饭盒对付一顿,到下了班时间再叮叮当当赶回家做饭。厂里分配的工作,除了要帮着进出仓库的车辆卸货搬运,还要认真清扫几百平米的仓库卫生,一日都不能落下。
两年间,面对繁杂沉重的工作,很多本应是男人干的体力活,也都让李秀兰给包圆了,虽然纳编的事情看上去遥遥无期,可李秀兰从未叫过一丝的苦,反而心里像是塞满了蜜。